第94章 转变
更令人纳罕的是,这些日子去翠微堂存候时,茵茵发觉邱姨娘神采不好,像是病了,也不如本来健谈,乃至二房婶婶敢当着世人的面阴阳怪气讽刺她,连老太太也不再特地留她下来发言了。
因而下回她便又撺掇玉菡去求她,把老太太弄得焦头烂额。
钱妈妈最晓得宽解老太太,道:“老太太已极力压服老爷了,只是老爷情意已决,谁也变动不了,老太太也不能总向着她,得顾念老爷的前程。”
她所谓顾念老爷的前程,便是那日陆润生来向老太太申明他请陆夫人出来管家时说的:“已有言官递上参我的本了,只是圣上还要用我查浙江的案子,等此案一了,再论我治家不严的罪恶也不是不能够,陶家老太爷是前任首辅,我不能不让夫人几分面子,何况她是正妻,内宅本也该交由她管。”
秋兰道:“六蜜斯想去哪儿,奴婢回禀我们蜜斯。”
这时明月把安神汤递给老太太,“温度适合,老太太能够入口了。”
实在老太太早醒了,她现在正坐在卧房的罗汉榻上入迷,一旁明月端着碗热腾腾的安神汤,悄悄吹着……钱妈妈打帘出去,向老太太摇点头,老太太便明白了,邱姨娘仍未分开。
“太太?与太太过么相干?”
“我也发觉了,好生奇特,”茵茵说着,忍不住向正为她梳头的绿翘抱怨,“秋爽斋终是太偏了,甚么动静也听不到,不晓得外头产生了何事,仿佛父亲走后府里一夜之间甚么都变了似的。”
那碗安神汤见了底,老太太也把思路收回。
茵茵接过那桃粉色的信笺,呆了一呆,若不是看到“玉茵亲启”四字,她的确狐疑是送错了。
邱姨娘消停了几日,背面又跑过来,求说:“太太定见常常与我相左,我一旦要按我的来,她便搬出老爷,又有一大篇话来堵我,我有力量也使不出。”
挑开封口的蜡,茵茵将信纸从信笺里拿出来,一读,才晓得信是柳从心写的,信中约她下个月十八前去钟鼓楼踏春。
这里才去,那边玉菁的丫环秋兰又来传话了,说:“三蜜斯邀六蜜斯五今后去钟鼓楼踏春,不知蜜斯可有闲暇?”
老太太一向背后里支撑着邱姨娘,是以也偏向她这一边,叫她“你只当多了个伴随你理事的人,小事上由着她,大事上还是你说了算,府里各处的人不更调,钥匙也在你手里,你还怕管不得家么?”
秋兰应是,辞职下去了。
仲春玉菡的及笄礼,也没有大办。
那日老太太分歧意,与陆润生起了一番争论,最后却仍不得不保全大局,顺了他的意。
“去去去!”茵茵笑嗔了她一眼。
经钱妈妈这一说,老太太也愈发有了底气,她深吸一口气,“叫她归去罢,就说我身子不便。”
大丫环明月立即接过碗搁下,而后用梨斑白帕子替老太太擦嘴。
邱姨娘尽力沉住气,但很快发明底下有一批人已背叛向陆夫人,也不知是夫人起初埋伏好的,还是她这些年管家获咎了太多人,她们见着陆夫人起复,便一起把锋芒对准了她,就连陆家那宗亲,常日没少给好处的陆鲤也全听陆夫人调遣。
茵茵欣喜不已,连花儿也不簪了,立即便提笔写了封复书应邀,交给兰香。
她喝得极慢极慢,边喝边在思考近一个月多来的各种,先是邱姨娘上翠微堂哭求,请她压服陆润生收回成命。
兰香走过来,打趣道:“我们蜜斯现在是大红人了!”
老太太挨着紫檀木几,又深深叹了口气。
屋子里火盆撤了,窗户敞开着,东风送来泥土和花的暗香,茵茵喝着新茶,看那新换上的凤穿牡丹缂丝帘子,觉着还少几个穗子,便叫兰香:“帘子上结两个金色的穗子罢,都雅!”
“那是邱姨娘贪婪,要得太多了,当年您冒着大不韪例外叫她管家,这些年又在背后支撑她,已很给她脸面,但是她把家管成甚么模样?明面上还说得畴昔,实在心有偏私,薄待了二太太,弄得二太太总来向您抱怨不说,连同孙姨娘如许诚恳的也苛待,只是旁人不说罢了,现在老爷要叫夫人管家,她一个妾室,也该摆正了身份,该如何便如何,这一个半月以来,她却常来叨扰老太太您,仿佛巴着了您便能重掌内宅,可她也不想想,叫您为她出头,老爷那边您如何交代,太太的娘家又如何交代,到时他们在朝堂上给老爷使绊子,谁还能挡得畴昔?”
老太太深深叹了口气,右手扶额道:“你们说,我待她是否太无情了。”
钱妈妈见老太太神采稍霁,持续道:“邱姨娘还叫菡姐儿也来为她讨情,这更不该了,菡姐儿还是个孩子,叫她搅进家宅内的情面油滑,是以与老太太生分,这如何使得?”
茵茵低头忖了忖,她对金陵不熟,并不晓得另有甚么好玩的处所,便摆手道:“罢了罢了,由三姐姐定罢!”
她走近老太太,柔声欣喜道:“邱姨娘若实在要等,便由她等罢,老太太毋须自责,您已很对得起她了。”
茵茵如何能无闲暇呢?她日日闷在秋爽斋,除了用饭睡觉便是看书绣花儿,人都快发霉了,是以她欢乐道:“有闲有闲,只是必然要去钟鼓楼么?”
老太太便拉着她的手,“月如,你就是性子太急,又太要强了些,要沉得住气。”
到仲春下旬,气候转暖,秋爽斋焕然一新,院子东南角那株桃花抽出了嫩芽儿,可见零散几个花苞。奴婢们也都脱下厚棉袄,换上了或水红或黄绿色的简便超脱的春装。
绿翘把两支发钗放在茵茵发间比了比,随口应道:“想是太太的原因。”
钱妈妈应是,打帘出去了。
因而她又来寻老太太,这回老太太以抄经为由没见她。
这里茵茵乐得安逸,那头邱姨娘倒是油煎火燎,她正坐在翠微堂大厅里,等午憩的老太太醒来。
老太太听了这番话,甚慰。
老太太接过,舀了一勺,悄悄吹拂后抿了。
院子里的银丝炭用完,茵茵再派人去领时,并未遭到难堪,乃至茵茵都狐疑邱姨娘但是受了甚么不为人知的打击,不然依她的性子,待她不至这般刻薄。
“前两日奴婢听蔚儿说她去姨娘院里回事时瞥见太太坐在一边喝茶,偶然姨娘理事她也会插上两句,她们都说太太和姨娘配公道家,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兰香使了些银子,叫二门外的小厮送去柳家。
接着便有小丫环送信来,兰香接了,递到里头。
她从抽屉里寻了两个金色穗子出去,把它挂在缂丝帘子边角上,一面道:“这回送来的春衣做工邃密,规整得很,另有前儿发的脂粉头油,奴婢看了,也比本来好很多,再不是乱来人的了。”
钱妈妈素知老太太,使了个眼色,明月等人都会意,识相退下。
正在屋檐下看燕子的兰香诶了声,打帘出去,走到梨花木暗八仙立柜前寻前两日绿屏新结的穗子……瞧见方才绣房送来的茵茵的春衣还搁在条案上,她便也收了出来,叠好放在柜子中层。
茵茵怔然,在脑筋里来回思考这两月来的很多事,俄然明白为何她们几个在庄嬷嬷处学端方时,玉菡又跟玉菁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另有玉芙,对几个姐姐的态度也变得奥妙,本来关键在这里。
老太太摇点头,“她可不如许想。”
陆润生南下后,秋爽斋的日子倒也过得平平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