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见钟情
她小理了下鬓发与衣衫,便带着几名婢女去拜见沈皇后。
“我重?”沈兰池抚了抚衣角,看着那边车夫艰巨地控着马,悠然道,“我重又如何?待我真成了丰润玉环,那这楚京便会流行起丰腴之美来。”
“姑姑可返来了?”沈兰池半起了身,纤细素手撩开了真珠帘子,半暴露她的面庞来。只一瞥,便见到一双春池也似的眼,又如凝了纤纤桃风,叫人不由想要多看上一眼。
“算了,分歧你计算。天气暗了,你快些归去吧,免得你娘又经验你。”陆麒阳扬了唇角,提起栏上搁置的一个酒坛子,道,“小爷我还要去喝杯花酒呢。”
“蜜斯?蜜斯?”
沈兰池当然晓得,皇后姑姑将她的婢女召去所为的是何事。
也许是方才睡醒,另有些浑噩不清吧。
人还未落地,沈兰池的耳中便听到了如许的一句话。漫不经心的,像是春日飘荡而落的柳絮。明显是极清澈的声音,却带着一分惹人活力的轻浮。
她细心打量着本身的侄女,见她容色如常,慵眸半开,心底微有些奇特。
因为身边没有亲生后代,皇后便对沈兰池这个侄女极其心疼。
“整日斗鸡走犬、不学无术的世子爷,也敢说我脸皮厚?”兰池回道。
沈兰池在皇后身边坐下了,一转眸,便瞧着了皇后髻上的那枚凤钗。飞凤展翅,南珠生光,真是好不耀目。
一声轻响,男人抱着她落了地。沈兰池睁了眼,便见到一个玉带锦袍的天孙公子,恰是同她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镇南王府世子陆麒阳。
她秀美一皱,面浮羞色,对着母亲道:“娘……本日,镇南王世子救了女儿。女儿对他,一见钟情……”
“皇后娘娘已返来了,只是见着您还在午憩,便叮咛奴婢几个莫要扰了您。您身边的绿竹、碧玉女人,都在皇后娘娘身边吃茶呢。”此中一个宫女答道。
帘后榻上,倚着一名睡梦半沉的女子。
这位沈家的大蜜斯,父亲、二伯与兄长皆是当朝重臣,祖父是安国公,姑姑则是执掌六宫的皇后。出身如此显赫自不必说,更有色冠京华的面貌,足叫统统女子见之羞惭。这盛名在外的沈大蜜斯,乃是楚京当中当之无愧的王谢贵女。
沈家世代显赫、殊荣万千,沈皇后当初也凭着这显耀门楣成为了皇后。只是她的运道不好,多年来未曾有孕,最后只能抱了德妃的皇子养在膝下,那便是太子陆兆业了。
听到绿竹的呼喊声,沈兰池这才回了神。她转念一想,内心俄然冒出了一个动机:先前她还在想着如何拒嫁陆兆业,现在,不是有个现成的来由奉上门来?
还不是为了刺探她的少女心机,免得她改了情意,不肯嫁给陆兆业?
永嘉二年,四月始夏。
只是这几位宫女也晓得,这般命好,是恋慕不来的。在她面前,她们也只要谨小慎微的份罢了。
沈兰池坐在马车里,身子摇摇摆晃的。一掀车帘,便见到街上一派繁华夜景。这是楚京最平常不过的气象,但是于她而言,却恍若隔世。即便重生已经大半月了,她还经常在梦中惊醒,总感觉这不过也是庄周一梦罢了。
沈皇后名沈辛夷,本年三十多少,因保养恰当,她看起来与二十几岁的宫妃并无辨别。她是沈家人,容色天然美艳非常,配以那一袭华服宝冠,愈显端庄得宜。
――和我走,彻夜就走。
脑海当中,有道声音老是挥之不去。
正在此时,一个宫女从殿外仓促步入,低身一礼,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说身有庶务,怕是本日不能来陪娘娘用晚膳了。”
“……就晓得喝酒。”沈兰池小声地嘟囔着。可望着他的背影,她的眸中却不由闪现了一丝庞大。
待回了沈家,沈兰池便找到了母亲沈大夫人季氏。
“如何回事……”她连话都未说完,就又撞到了另一个角落里。
以后,她重生了,回到了与陆兆业订婚前的永嘉二年四月。
就在此时,她的身子一轻,原是有甚么人将她横抱了起来。
沈兰池听了这话,心底有些想笑,幸亏她压住了本身的笑意,免得让皇后姑姑看出端倪来。
那倚在榻上的女子,恰是安国公家的大蜜斯,沈兰池,本年恰是十六岁的年纪,芳华正茂。
沈兰池对这声音实在是太熟谙了,无需睁眼,她便道:“如果我戾气过分,怕是你镇南王府的世子爷也不能活着长到这么大了。”
闻声女子起家的响动,几名宫女便放下了手中花笺,起家侍立。
见沈兰池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枚凤钗瞧,皇后嗪着笑,刮了刮兰池的鼻子,道:“真是个小贪婪鬼。待你来日嫁给了你兆业哥哥,姑姑便将这簪子送给你。”
几位宫女望着她,皆有些拘束。
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来的机遇,那么她便不会任凭世事再如宿世普通,让沈家走上灭亡之路。
“时候还早,再小眠会儿也无妨。”
说罢,他便回身拜别。
兰池畴前但是眼巴巴地希冀嫁给陆兆业,现在却改了口,也不知是如何了?
沈皇后的眸光微微一变。
沈皇后所居的慈恩宫中,初蝉微鸣,花漏疏长。几名宫女坐在阶上,倩色宫纱迤逦一阶,膝上搁着叠了一半的花笺。向窗外了望而去,恰是一派楼簇丹青、柳覆井亭的佳景。
皇后晓得,本身这小侄女向来都爱好标致的物什,在宫里见到了美人儿就走不动路,对这凤簪更是爱不释手。
正在她入迷之时,马匹忽而收回一声嘶鸣,继而不知为何疾走起来。一起横冲直撞,惹来一片惊叫。沈兰池被颠了一下,竟直直撞到了厢壁上,顿时一阵头晕目炫。
见到沈兰池来了,皇后便暴露笑意来,朝她招了招手,道:“兰儿,到姑姑身边坐。”
两人正拌着嘴,兰池的贴身丫环绿竹、碧玉仓促忙忙地跑来了。见蜜斯安然无恙,两女松了一口气,又对陆麒阳伸谢。
陆家男儿都生的好边幅,陆麒阳自也不例外。只不过他那张面皮总带着轻浮的笑,偶然是真笑,偶然是假笑,总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甚么。虽生的俊美,却染了几分尘俗炊火气,便如那蒙了灰的美玉似的,多少叫人感到可惜。
不知是做了甚么梦,她的秀眉微蹙,继而,便缓缓睁了眼。
――现在不走,便来不及了。
陆麒阳啧了一声,道:“大楚的城墙全挨在一块儿,怕是也不及沈大蜜斯你的脸皮厚。”
沈府的下人早就在宫门处停好了马车,待沈兰池坐入车中,便扯着缰绳,向沈府驶去。
毒酒炙烤五脏六腑的触感令她久久难以健忘,如刻骨中。即便重生了,她也能回想起当时的讨厌与不甘来。
皇后将她召来宫中,便是为了让她与陆兆业多见见,免得今后成了伉俪,一点儿都不知根知底。只是陆兆业是个冷性子,对沈兰池向来都是冷酷疏离,一副敬而远之的模样。
想到沈家位极人臣后的飞扬放肆,沈兰池心底微微一叹。
“谢过世子爷。”
这一世,她不想要姑姑的凤簪后冠,也不想再嫁给陆兆业,只盼着统统都能有所转机。
至于她为何会对此事一清二楚――
“沈蜜斯可要起家了?”
沈兰池陪皇后用了晚膳,比及宫里掌了灯,这才出了慈恩宫。
换做是畴前的沈兰池,现在便会暴露笑来。可此次,她却低垂了头,道:“兰池要嫁给谁,现在可不好说呢。且这凤簪是该给皇后的,兰池不该苛求。”
见两个婢女低头哈腰,沈兰池便眸光一斜,小声道:“谢甚么?他可占够了你们大蜜斯的便宜呢。”
说来,如果奉告旁人,旁人定是不会信的,但是她自认那是真的。她真实在实地死了一遭,死在了嫁给陆兆业的大婚之夜。她喝了那杯毒酒,便死在了陆兆业的怀中。
这般惊世骇俗的话,便是放在国风开放的大楚,也算是令人震惊了。只是因为面前的人是沈兰池与陆麒阳,便也没人大惊小怪了。
“这马俄然不听使唤!”车夫急得满头大汗,道,“小的也不知为何如此……”
瞬息间,沈大夫人仿如被雷劈了普通,僵立在原地,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如果真要窜改沈家前路,怕是要让沈氏的贵介们都改一改那浑身的弊端才好。若不然,没了陆兆业,也会有其别人颠覆了这摇摇欲坠的沈家。
沈兰池扣住车壁,探出头来,却见到那奔马就要撞上一间宅院。眼看那高门越来越近,沈兰池只得闭紧了眼,在心底想道:大不了便是再死一次。
陆麒阳将怀中女子放下,拍了鼓掌,挑眉道:“又重了些。”
“莫非是你戾气太过,连马儿都被你吓到了?”
皇后听了这话,笑容未改,还是风雅端庄:“无妨,那便让他好好忙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