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清圣宗
康熙虽一心要当仁君,却不但愿儿子孙子为民气对大臣都一意低头拉拢。他的确是仁君,可对不忠之臣何曾心慈手软,他枷过明珠,关过索额图,也将支撑太子的东宫旧臣钉在墙上示众,使之哀嚎三日方才活活痛死!于上位者,光有怀柔之心,却无轰隆手腕,如何震慑四方?
宫外的九爷收到动静,一气又摔了一地的碎瓷,接着跑到八爷府上去了。
康熙听罢,指着苏景道:“你是在说朕这天子做的奢糜。”
对九爷的抱怨,八爷只是笑笑,他手里捏着酒杯悄悄转动,缓缓道:“既然侄儿故意,做叔叔的好好教诲就是。”
“九哥,你可别瞎扯啊,这孙子才认返来,老爷子奇怪着呢。传闻太后娘娘也疼他,为要出宫的事情,还与汗阿玛生了场气。”太后娘娘是不管事儿,但真发作起来,谁都要遁藏三分。要不本身干吗这么容忍府里阿谁恶婆娘,还不就因为她是蒙古来的,姓博尔济吉特。十爷腹诽了两句,又劝,“再说你忘了老四那脾气,护短的要命,就是当年你剃了他狗的毛,他都撵着你追了半个皇宫,这会儿你说他儿子不是亲的,叫他晓得,不跟你冒死才怪。”老四看着是个端庄人,玩起阴的才叫要命,没事儿老十一点不想去招惹。
苏景把这几日的察看说出来,“孙儿这些光阴呆在宫中,偶然候会与寺人们说说话,发明宫中每日所耗甚巨,然后宫与汗玛法的供应却谈不上奢糜。”他指着康熙面前的白瓷茶盅,“比方汗玛法喝的这杯银雀舌,遵循汗玛法一盏三泡,一日七盏来算,加上储存耗损,孙儿估计一月不过两斤。但前日您传召孙儿用膳,孙儿在侧殿等待时,亲目睹梁公公与外务府过来的人交代,票据上汗玛法一月光是银雀舌就有十斤,另有其他诸如金线香,琯溪蜜柚等,加起来汗玛法一月统共耗损茶叶过百斤。这一项,便是三万两。”
康熙眼中喜色隐现,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淡淡道:“好一个八贤王啊。”再看苏景,哼道:“你倒是与你阿玛靠近。”遐想到四儿子与八儿子哪怕是住在隔壁也向来不睦,康熙不免有些绝望,莫非刚认回的孙子也要参与党争?
“孙儿将这三万两茶叶挑出来讲,其一是您并没有效这么多茶叶,那两百斤的茶叶去哪儿了?其二,便是您就算喝了两百斤的茶,俱孙儿所知,哪怕是最贵的玉雪龙团,一斤代价也不过五十两。既如此,两百斤茶叶顶多在一万两,如何会有三万两的支出?”苏景没再往下说了。
这马屁拍的妙啊,怪不得人家是皇孙呢。一旁本来担忧康熙大怒的梁九功在内心给苏景点赞。
“一个十几岁的毛娃娃,又是赐住宫中,又是封贝勒,又是赐府邸,现在更好,我们一堆兄弟还盼望着到哪儿找份活干,人家已经许肆意入宫,令掌管外务府了!”一气说完,九爷端起面前的酒杯干了,接着嘲笑,“老爷子这是不认儿子,只要孙子了?”
“一辈子都有人送鸡蛋吃,就不会晓得下蛋的鸡长甚么样。”康熙细心品了品这话,竟然感觉此中包含无数事理,最后叹道:“正如都看着这斑斓江山好,谁又晓得朕当初继位时的艰苦。”
如果旁人,这时候就该叩首请罪。但苏景摇点头,当真道:“汗玛法,您是天子,若天子一个月连喝三万两银子的茶叶都算奢糜,那大清该如何贫困?传出去,难道丢了朝廷的颜面。”
“老九!”八爷打断他的话,一贯暖和的脸上透出几分喜色,声音发沉的斥道:“你喝醉了。”
人家办理外务府就叫压在我们头上了啊?那压在咱兄弟头上的人多了,另有过包衣出身的主子呢!
“喔?”康熙被苏景这说法给惊奇了,道:“朕只听人奖饰天子俭仆,唐时的长孙皇后因裙不拖地便被称作贤后。你这说法倒新奇,照你的意义,朕若过分俭省,反会丢了朝廷的颜面。”
“好!”康熙一拍御案,大喝道:“好一个姓爱新觉罗!没错,你是主子,他们是主子,便是无错,你要惩戒几个主子,谁又敢如何!”
“我没喝醉!”九爷梗着脖子不肯认。
“八叔天然有错,只是孙儿以为八叔错在不通事物经济罢了。”苏景唇角微弯,带着让人一看就舒畅的笑,“八叔出身皇室,哪怕有汗玛法的苦心教诲,与朝政大事很有手腕,但孙儿觉得,和外务府包衣打交道,八叔却不免被乱来。就算八叔让人探听时价,可只要上面的人回禀,道贡品要从中再挑最好,再报内有耗损,八叔总不能一个个去找皇商查验。孙儿觉得,既然一辈子都有人送鸡蛋吃,那么天然不会晓得下蛋的鸡长甚么样。”
“你就是醉了。”十爷这会儿也醒过神。都说他憨,要他说他九哥比他还蠢呢,甚么话一秃噜都往外说,发发牢骚就算了,质疑侄子的血缘,那是老爷子亲身查证,又当着宗令宗亲的面滴血验亲过的,太后还道人生的像已故的太皇太后呢,你这会儿再说不是皇家血脉,不把上高低下一片的人都给获咎了。
“哈哈哈……”公然听完这番话,康熙抬头大笑,先前的微愠顿时消逝不见,指着苏景道:“你这孩子。”复又问:“那你为何要将朕一个月喝了三万两银子点出来?”
从听到动静就没开过口的八爷这才骂了一句,“九弟慎言,这话岂是你能说的?”
除鳌拜,除三藩,到最后连最靠近的太皇太后都不支撑,但仍然让朕做成了。朕夙兴夜寐,战战兢兢,唯恐江山不稳,经心教养太子,教养皇阿哥,希冀他们一个做明君,其他当贤王,但是这些儿子没经历过那些波澜诡谲,个个只当这皇位好,全然体味不到朕的难处!
苏景面对康熙的肝火,反而笑了,“汗玛法何出此言呢。孙儿觉得,这三万两一月的茶叶开支只怕在八叔掌管外务府之前便有了,这,不能算是八叔的错误。”
但他前面说的话已经把梁九功吓出了一身盗汗。而康熙,笑容收敛,端起面前的茶盅看了看,终究扔在御案上,泼出的茶汤洒在一封奏折上,康熙顺着目光一望,恰是现在掌管外务府的八阿哥上的存候折子。
明显很失落的十爷夹了一筷子花生米,哼哼道:“有啥不能说的,我们还混吃等死呢,侄子辈的倒是先出头了。”将筷子一放,点头道:“真不晓得老四是如何教的儿子,我家弘暄,一年看不着,老爷子都不会问一声。”
苏景肃容,“汗玛法,所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您是万民之主,坐拥天下。你代表的是大清,若大清之主都须节衣缩食,那么天然表白全部大清都在困顿当中。现在大清百姓安居,现乱世敷裕之象,您又不是大兴土木,不顾官方痛苦,一月喝三万两的茶叶又算甚么呢?”
可惜他的八儿子,执迷于贤王二字,莫非觉得诸大臣奖饰,他就会立他当太子不成?这难道整天子被大臣勒迫!
“你是说你八叔无错?”就算是康熙,都被苏景这几次三番的转折给弄得胡涂了。
康熙的话连苏景都不好接。幸亏康熙也不是让人接话,叹后对苏景道:“朕明白你的意义了,只是你要晓得,外务府弊端已久,你八叔虽一心想做贤王,却也一定没有难以动手的原因。你果然要去外务府么?”
十爷听了这话嘀咕了一句,被九爷一瞪,干脆闷头吃菜。
“说的仿佛老爷子问过哪个孙子似的。”九爷闷头又是一杯酒,道:“就是太子宫里那几个,整日赐这赐那,老十你信不信,这会儿叫老爷子问他们书念到哪儿,多大年龄,除了弘晰能把着点,其他老爷子一个都闹不明白。”说着说着一拍桌,“半道认返来的,老四倒是放心,这就放出来跟我们作对了!他就不怕……”
“我说了又怎的。”九爷实在内心有点怕了,但嘴上不肯伏输,这么吼了一句,沮丧道:“八哥,你得说句话啊,不能让个黄毛小子押在我们兄弟头上。”
龙颜大悦的康熙当即下旨,令多罗贝勒,皇孙弘昊与八阿哥同理外务府。
苏景明白这是康熙在表示此中的阻力和难度。他昂然昂首,对康熙道:“孙儿觉得,事难不难,须先去做,若连决计都没有,便必定失利。再者……”苏景俄然一笑,“汗玛法,孙儿姓爱新觉罗,是您的孙子,这天下都是爱新觉罗家的主子,莫非他们还敢将孙儿如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