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李子轩远远便瞥见她一袭可贵盛妆打扮,见她笑吟吟向他走来,一时笑容淡去,恍恍忽惚地说道:“你又是何必要了那块贞节牌坊……”
李子轩让了沈宁坐首位,而后坐下道:“彻夜长阳开夜市,你可想去凑个热烈?”景朝一年只开四次夜市,便是冬至、春节、元宵与天子万寿。时至四夜,大街张灯结彩,锣鼓喧天,舞龙舞狮,街头卖艺应有尽有,各家各户都可出门玩耍,乃至连大户人家的深阁蜜斯,都可纱罩遮面跨出绣阁。云州时地处偏僻,李子祺体虚不能出门,是以叫沈宁去她也是不去的。
沈宁与李子轩糊里胡涂地被迎进了府,里头连同管家婆子奴婢主子有十人之多,见了他们无不恭恭敬敬,下跪施礼。李子轩问他们是奉了谁的令,管家也道不知。李子轩细节看他们行动礼节,竟是不像凡是大族奴婢,有些……宫里头的作派。
连日来的驰驱上沈宁怠倦不堪,已到了沾上枕头就能睡着的境地,她勉强支撑着随便找了一家堆栈,让侍卫毛大去寻李子轩,谁知一盏茶后,李子轩返来,背面跟着的不但有毛大,另有两名官差,见到已算是有四品诰命的沈宁便跪下了,“主子请李夫人安。”
一官差客气隧道:“小的也是受命办事,其他一概不知,小的另有差事在身,先辞职了。”
李子轩轻咳一声,“多谢大嫂佳誉。”他是风俗了,就不知这宅子的主子习不风俗她的口无遮拦。
一名自称春儿的丫环道:“夫人,本日是冬至,奴婢给您换一身新衣裳罢。”
一出门寒气劈面,沈宁打了寒噤,看看灰蒙蒙的天,怕是要下雪了。
“他俩也还没吃。”沈宁摇点头,转头道,“你们也去吃罢,我这会儿懒得动,等过个两三刻再出去也不迟。”
李子轩道:“早已叫王管家赏了。”
景朝重农抑商,贩子穿戴有严格限定,只许穿粗布之服,但是家财万贯的大富之家中还是绫罗绸缎满目。沈宁在李府三年,李子祺未曾虐待过她,她一摸便知本身身上穿的都是上品,因而随口问道:“这是二爷送来的?”
“少不了好吃的。”李子轩一笑,与她一同入了厅。
李子轩笑着点点头。
沈宁不测也不料外,只皱了眉道:“你有甚么设法?”
待她到了跟前,却听她一声笑问:“打赏了没有?”
李子轩道:“这赐封赐宅的先例也不是没有,我们李家不过是一贩子之家,也没甚特别之处,怕是陛下隆恩浩大罢。”他思忖好久,也不觉李家有何可得陛下另眼相看,也不是没考虑过天家是否看上了沈宁,可那块贞节牌坊是他亲赐的,现在又封了哥哥嫂嫂侯爵诰命,如果再强抢寡妻,岂不是自打嘴巴,令天下所不齿?陛下非昏君,断不会如此。只是天家赐宅定有目标,莫非……是皇后或是花婕妤但愿将嫂嫂留在长阳?
“真的?那我们去看看呗。”沈宁面前一亮。
“府邸?”沈宁一头雾水,下认识看向李子轩,却见他也是摇了点头。
春儿从善如流地让另一丫环将新衣熏了暖香,本身为沈宁重新梳了头,翻开一旁的金饰盒,拿了一朵桂花金花钿为她压上。这时小丫头捧来衣裳,沈宁道:“不必太厚。”她身子好,向来是怕热不怕冷。
却只要毛大听清了。
李子轩叫了起,笑容迎向两个官差,“两位爷,这究竟是哪位朱紫的恩情,草民竟是胡涂了。”他去通政司回了皇令,文书一看他是云州李府,便叫了两个官差跟着过来。
沈宁打量他一身绿沉画竹新衣,笑道:“我们二爷今个儿果然玉树临风!”李子轩与李子祺长相都随了母亲,温文尔雅,只李子轩一双桃花眼多了份风骚。
一人起家抱拳,“李夫人,请随小的们去,您的府邸已筹办好了。”
“是。”因而春儿为她换了一件妃色兰花袄子,下搭同色压光棉长裙,外披玄色根柢五色纹对襟夹棉褙子,而后又拿了一件品红绣福寿万代团纹大簇白狐软毛压边绸缎连帽斗蓬为她搭上。
莫非是花婕妤送来的?还是……
沈宁没发明不当,问道:“我们今晚吃甚么好吃的?”
再次醒来已是日薄西山,总算补眠补够了的沈宁伸了伸懒腰,满足地起家下床。
李子轩不想让她操心那么多,看向她笑道:“全托了你的福。”
沈宁被一起冷风灌得头晕脑胀,已经想不出个花样来,由着两个奴婢领着用热汤洗去一身风尘与寒气,也不顾头发未干,进了一间高雅芳香的内室,倒在极新的床上便呼呼大睡。
李子轩道:“急甚么,待我们吃完了再放他们顽儿也不迟。”
沈宁沉默半晌,而后笑道:“那我们又赚了。”
强打起精力,跟着两名官差到了城南一角的一间不大不小的宅子面前,牌匾上竟是写着“李府”二字。官差拍门,里头的主子回声开门,只听得官差道:“这二位便是这宅子的仆人。”
昏黄入耳见有人出去,在屋里低低说了两句话,但是悄悄将她翻个了身,悄悄擦拭着她的头发。头皮一阵阵地轻柔按摩,让她更加沉甜睡去。
春儿与毛大忙谢恩而去。
景朝视冬至为重,仅次新年与天子万寿。这天天子率三公九卿迎岁,祀五方帝及日月星斗于郊坛。朝贺、供神皆如除夕之仪。官方虽至贫者,至这天亦更易新衣,备粉饮食,享祀先人,道贺来往。
待在外室的奴婢听到动静,赶紧出去服侍。她也不让她们帮手换衣,只请她们打了盆热水洗了脸漱了口。
沈宁一愣,点头应允。她活了二十几年,冬至都是无关紧急的节日,不过吃个饺子应景,到了景朝才知这节日昌大。
因出门在外,祭祖祭神亦不必筹办,李子轩乐得安逸,让厨房做了一桌好菜,给他与沈宁补补身子。
沈宁闻言,看了他一眼,也便笑笑作罢。
两人喝了两盅小酒,简简朴单开高兴心肠吃了冬至晚餐,留了鱼头让春儿装起来,喝了茶消了食后,李子轩便让春儿与毛大留着,其他人等下去迎冬吃酒。
沈宁赶紧站起来,“请起。”
李子轩轻笑着摇点头,啜了一口茶,待室内平静下来,他才道:“嫂嫂,这宅子是官家赐下的。”
里头的奴婢立即看向两人下跪,“主子给主子存候。”
沈宁笑一笑,没说话,也不问她们来源,由他们打扮妥办,笑吟吟地出门找李子轩。
一起有主子打躬作揖,说着吉利话儿“拜冬”,沈宁笑着地应了。
这一觉一睡睡到隔日天光大亮,沈宁被丫环们唤醒,迷含混糊吃了早膳,又问了李子轩去处,被奉告本日不必进宫,她整小我又松弛了下来,刚吃饱了便又毫无抵当之力地回床榻再次应允周公邀约,还让他们不必叫她。
春儿在一旁为沈宁与李子轩斟酒,沈宁道:“只我跟子轩两人,你们不必服侍,自个儿吃酒顽去罢。”
沈宁一行人在冬至前夕赶到了长阳,与“邮差”大哥话别后,李子轩让沈宁去找堆栈落脚,本身则马不断蹄地赶往通政司,倘若还不去复皇恩,李家怕是真要被满门抄斩了。
“不是,这是本来便为夫人备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