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遍观诸郡（下）

又如“不举父同月子，言云妨父”。又如“不举生鬓须子”，“生而有（胡子）之，波折父母也”。又如“生三子（三胞胎）不举，俗说生子至於三，子似家畜，言其妨父母，故不举之也”。又如“不举寤生子（堕地未能开目者），……举寤生子妨父母”。

“事儿？”

“比拟之下，郡北虽也驰名流、士族，着名的却只要阳城杜氏，并且在杜密因党锢而他杀后，族中人才也渐残落了。”

补上蒲月二十四号的。

“都说本有个弟弟，只是生下来后没几天就找不着了。”小任说道，“我又问了别的孩子，几个年纪大点的都能证明他俩没扯谎话。他们的阿母确切生过一个孩子，也确切没过几天，生下的孩子就消逝不见了。这孩子只能是被他们的父母杀死或者抛弃了。”

荀贞不复再问，沉默了会儿，问宣康刚才那老者说的话，你都记着了么？”

庄园坐落在郊野中，与“解里”遥相对望，占地甚广，估摸得稀有百亩，四周环以沟渎、垣墙，沟渎上架设了一座木桥，供人出入。沟深垒高，墙上望楼矗立，如个小型城池似的。墙上、门外都有携弓持矛的来宾保卫。

宣康甚是惊奇他的女儿是赵常侍侄子的小妻？这个我倒是不知。”天底下的赵常侍只要一个：中常侍赵忠。惊奇完了，他服膺取荀贞分派给他的任务——记录沿途见闻，把此事记在了心中，只等过会儿回到车上写下，复又转回话题，说道沈伯春冶铁世家，现在又管着郡中的铁官，公私兼营，类乎辜榷，富殖不敷奇。只是这庄子的仆人却又是那个？家中竟能有徒附数百近千？过个生辰，连县长吏都来给他祝寿？”

“对，新息。我听我仲兄讲，这个县不大，比颍阴要小很多，辖内治民不敷万户。先朝桓帝年间，贾公被派来此地当县长。到任后，他了一件事。”

荀贞褰衣蹑足，翼翼境地入田间垄上，时候看着脚下，以免踩到麦苗。宣康随在他的身后。两人行出数里，垂垂地靠近了那处庄园。

“两位朱紫不是来给庄主祝寿的？”

铁官长的品秩和县长一样，六百石，黑绶铜印，能够称之为“下大夫”了，的确是个大官儿，但从这老者的描述中，荀贞却听出了一个题目：沈伯春在车驾的范围上僭制了。

荀贞穿越以来最大的荣幸就是拜了荀衢为师。在荀衢门下十来年，他不但学文习剑，并且还常能听到一些国朝典故、四方逸闻、名流故事。这个产生在汝南郡的故事，就是他在五六年前听到的。[..]

“这里监门最后说的那句话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

老者改正荀贞沈伯春可不但是富比千乘，铁官长也是个大官儿。前次我去县里，正巧遇见他出行，前导后从，威风凛冽。”啧啧称羡。他约莫很少见官吏出行，对此次路遇的印象似是很深，回想说道，“前边是四个扛着大扇子的步兵，步兵背面是辆大车，好几个乐人在上头坐着鼓吹。乐人背面是几辆小车，上边坐的都是带着青绀绶的吏员。再背面便是沈伯春的坐车了，玄色的大车盖，红色的车侧，四个拿着木头戟的小吏挺胸昂首地骑着高头大马，保护在车的两边。……，啧啧，啧啧，威风实足。”

宣康说道但是被天下人称曰：‘贾氏三虎，伟节最怒’的贾伟节么？”

又东汉末年“五作卿士，七蹈相位，三据冢宰”的名臣胡广也受此鄙俗所害，被父母抛弃，幸为人所救。“胡广本姓黄，蒲月五日生，父母恶之，乃置瓮投於江湖。见瓮流下，闻儿啼，取儿养之。遂位登三司。广不持本亲服，云於本亲以我为死人。深讥之”。

“记着了。”

老者听他们是去洛阳肄业的，略放松了神采，但出於对读书人的恭敬，还是非常有礼，说道远近十几个里，差未几半个乡的乡民都是庄主的来宾、徒附。老儿一家六口，妻、子、女、孙也全都退役庄中。”

“不养子？”小任笑道，“这算事儿？我们西乡也有生子不举的啊。俗云：‘蒲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荀君，你我是哪月哪天生的么？我就是蒲月五日生的。若非我阿翁救我，我生下来那天就被灭顶了。”

“‘并因北部督邮的干系，和沈伯春亦很亲好’。……，老丈，北部督邮和沈伯春的干系很好么？”

看来在十五号前是补不齐上月的稿子了。

宣康咋舌说道十几个里，半个乡的乡民？那贵庄庄主家中岂不是得有徒附数百近千？”他没有出过远门，不知当今天下役使徒附、来宾数百的地主比比皆是，还觉得全天下都应和西乡差未几，因此吃惊。——西乡虽也有几个大姓豪族，但高家主如果经商致富，费家发财较晚，根底尚浅，已被诛灭的第三氏专以游侠为业，谢家耕读传家，能被列入曾经的“乡中四姓”更多的是因为“读”，而不是因为“地”，以是没有一个像面前此庄的庄主一样有这么多的来宾、徒附。

“？”

铁官官制：按照《续后汉书》的记录两汉铁官官长随事物繁闲，而有铁官令、铁官长之分，帮手有铁官丞等，所领官俸大略与同级处所官员相仿”。

“事？”

西汉外戚，汉元帝皇后的哥哥，汉成帝的娘舅，权倾一时的王凤也差点是以鄙俗没能活下来。“王凤以蒲月五日生，其父欲不举，曰：‘俗谚举五日子，长及户，则自害，不则害其父母’。其叔父曰：‘昔田文以这天生，其父婴敕其母曰：勿举。其母窃举之。后为孟尝君，号其母为薛公大师。以古事推之，非不祥也’。遂举之。”——孟尝君也是蒲月五日生，也差点没能活下来。

小任说道刚才那边监门最后言道：‘百姓因为交不起口算，连孩子都不……’。荀君思疑他想说的是：连孩子都不举？”

“是啊。‘虎毒不食子’。虎尚如此，何况人乎？里谚俗云：‘孤犊触乳，宠儿骂娘’。十月怀胎，生子不易，心疼孩子是父母的本性，只传闻过有不孝的后代，未曾闻过有不是的父母，而因贫苦，新息县的百姓却生子不养，亲手杀之，人间惨事莫过於此！贾公因严设轨制，令：杀子与杀人同罪。数年间，救了千数婴孩。人们都说：这些孩子是因为贾父才活下来了，生男皆名为‘贾子’，生女皆名为‘贾女’。”

荀贞笑道这么说来，你们庄主还真是个豪杰。一边是张常侍的来宾，一边是赵常侍的亲戚。一个是郡中大吏北部督邮，一个是富比千乘的豪大师，他都能与之交好。”这老者口中所说的“北部督邮”明显不是荀贞，而是前任费畅。费畅离职未久，这老者只是个农夫，动静来源少，应是尚不知此事。

“新息？”

不养蒲月五日生的孩子是畴前秦时就有的鄙俗。小任如果不说，荀贞还真不他是生在这一天的。他摇了点头，说道不举蒲月五日生子固为鄙俗，但新息县的百姓却不但仅是不举蒲月五日生的孩子，而是生子即杀。新息虽小，亦有民户数千，年生子数百。一年杀数百婴儿，十年杀数千婴儿。贾公微服私行，行县各乡，常见田边水沟中有婴儿尸，惨状不成言。”

荀贞说道老丈说的此人但是姓沈名驯么？”

“朱紫也知他？”

“那是天然。他俩的干系要不好，庄主又怎会通过北部督邮结识沈伯春呢？”

“荀君猜得不，此地果有杀婴之事，是多是少不，但就这几年中，就在那几个孩子里，便有两个孩子的父母有过生子不举。”

小任重视到了他的非常，问道荀君，为何色变？”

“庄主与北部督邮很亲好，并因北部督邮的干系，和沈伯春亦很亲好。……，有北部督邮和沈伯春的情面在，你们说，他过生辰，县君、丞、尉能不来么？依往年的常例，沈伯春也会派子侄来呢！”

“你们可知贾伟节么？”

“我在想……。”荀贞笑了笑，话到嘴边停下了，却也学那仍还躲在塾内的解里里监门，不肯再往下说了。

“恰是。”

庄外良田沃野，很多赤膊的农夫劳作其间。守庄的来宾瞧见了他俩，看了几眼。为不轰动他们，荀贞停下了脚步，号召垄边的一个老农，笑道在忙呢？”

宣康问道赴宴？”

三人将车停放路边，把坐骑栓到树上，分红两路各去。

固然从有这个民风开端，历代都不乏贤士攻讦其荒诞，但这个民风直到南朝还存在。南朝刘宋名将王镇恶之所得名便是因他生在蒲月五日镇恶以蒲月五日生，家人以俗忌，欲令出继疏宗。（王）猛见奇之，曰：‘此非常儿，昔孟尝君恶月生而相齐，是儿亦将兴吾门矣。’故名之为‘镇恶’。”——他的爷爷是王猛前秦名相，必定是不信“不举蒲月五日生子”之说的，以是“奇之”、“名之为‘镇恶’”，固有避讳之意，但更首要的应当还是不想把的孙子出继出去。

荀贞点点头，见塾门仍然关着，他沉吟半晌，说道这里监门既不肯把话说完，那就算我们再去问他，估计也问不出来了。”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他转脸看了会儿，对小任说道，“小任，孩子们没顾忌，童言无忌。你去哄哄他们，看能不能问出些来。……，叔业，咱俩去地里田间转转，去瞧瞧那座庄园。”

小任说道这郡北与我们郡南比拟，的确两个六合！”

“我拿了干粮饼子哄他们，不幸这些孩子不知有多久没吃过饱饭了，一个个吃得狼吞虎咽。末端，我问他们：‘可有姊妹’？有的有，有的没，孩子们大多答复的都很干脆，只要两个孩子答得古怪。”

“贾伟节当年与我族父六龙共师事许县太丘公，齐名郡中。是以，我家对他比较熟谙。多年前，我听我仲兄讲过一件他在任汝南郡新息长时做过的事儿。”

“是。”

“噢？你问出来的？”兹事体大，需问清过程。

东汉和帝罢盐铁之禁，但应当没有拔除盐铁官，和帝永元十五年“复置涿郡故安铁官”；桓帝永兴二年（154年）三月甲午，巴郡太守上书云属县四十，盐铁五官，各有丞史”。

“我他。他是本郡定陵人，共有三人，并有高名，以他最优，故天下人称曰：‘贾氏三虎，伟节最怒’。……，荀君，你为何提他？和那边监门最后说的那句话有干系么？”

“县内民户多不养子。”

“是呀。庄主请了很多人，传闻县君、丞、尉也要来呢。……，两位朱紫既然不是来给庄主祝寿，那是来做？”

“明天是庄主的生辰么？”

宣康见地少，人不笨，很快就找到了郡南、郡北两片天的启事，说道那是因为我们郡南名流多，士族多，昔年‘颍川四长’满是我们郡南人。我们郡南的士族，荀君家、许县陈氏、长社钟氏、鄢陵张氏、舞阳韩氏、定陵贾杜丁诸氏，每一个都是世代衣冠，或天下着名，或驰名州郡。另有襄城李氏，虽在郡北，离我们郡南也不远。陈太丘、钟功曹的父亲钟皓、贾氏三虎，荀氏八龙，天下表率李元礼，皆名重天下，又有哪一个赃官贪吏敢在我们郡南残民？

荀贞若无其事地应道。”

“朱紫有所不知。沈伯春有个女儿，几年前给了赵常侍的侄子做小妻。赖此之故，被郡里任为了铁官长。”

荀贞整了整衣袍，欲走，又感觉似有些在胸中翻滚，转回身，扶着树，望向前边的农田，郊野无垠，翠绿如海，里落、庄园漫衍此中，点点的农夫繁忙其间。他说道如此膏腴美田，民不能聊生。贫者杀子，繁华者锦衣玉食。一乡当中，十几个里的里民凭借丁氏，百口为奴为婢。沈伯春富比千乘。……，郡北百姓糊口不易。叔业，你我在想么？”

颍川郡内只要阳城有铁，早在前汉时，此地便置有铁官。本朝和帝初年“罢盐铁之禁”，不再实施盐铁专卖的轨制，於是，在官办的铁官以外，此地便又呈现了一些公营的冶铁作坊，沈家是此中最大的一个。几年前，这个沈驯又被郡府辟除为铁官长，既公营，又管官营，几近把持了全部颍川郡的出铁，家财巨万。若把颍川郡的大姓豪族分为士族和商贾两类，这个沈驯就是商贾中的首级。荀贞当然此人。

宣康说道‘富比千乘沈伯春’？此人我也。可我传闻，他不是私铸冶铁的么？何时当上了铁官长？”

宣康说道这庄子真是不小，比我们西乡高家、费家的庄子要大很多。瞧它这里边除了菜地、桑园、麦稻田，少说也能再住下几百口人。刚才忘了问问阿谁里监门，也不知这庄子的主家是谁？”

“等上了官道后，你把它们都写下来。待阳翟，我面呈府君。”

除了这个忌讳外，两汉时另有很多别的生子忌讳。

“噢，我们是阳翟人，去京师肄业的。路经贵地，因见此庄高大雄浑，故近前旁观。……敢问老丈，但是庄中之人么？”

是 由】.

3，我阳城有一豪家，姓沈名驯，字伯春，因其女乃赵常侍亲侄的小妻，当上了本县的铁官长。

谢承《后汉书》记为宋度，“男女皆以‘宋’为名”。《东观汉记》记为宗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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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宗庆为长沙太守，人多以乏衣食，产子不养，宗庆责让县、乡父老，禁民杀子，一年间就活子三千余人，男女皆以‘庆’为名。

“答复的？”

——

小任带了几块干粮饼子，筹算以此为饵，逗弄孩童。

老农五十来岁、满脸皱纹，约莫感觉他二人气质不凡，不似俗人，丢下木锄，拘束答道是。”问他俩，“两位朱紫是来庄中赴宴的么？”

王充以为这个民风和五行说有关，《论衡?四纬篇》正月岁始，蒲月伤阳，子以（此月）生，精炽热烈厌胜父母，父母不堪，将受其患”。“从现有文献记录不举蒲月五日子的最早事例呈现在战国五行说发源的齐地看，王充的猜测是有事理的”。

1，蒲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

宣康想了想，说道百姓杀子不举是因为家贫么？我从我族父读书时，记曾闻我族父言，说孝敬天子年间，宗庆为长沙太守，人多以乏衣食，产子不养。宗庆责让县乡父老，禁民杀子，一年内活子三千余，这些被他救下的孩子都以‘庆’为名。……，新息县的百姓杀子也是因为贫苦么？”

小任、宣康应诺。

环绕着沈伯春、丁邯，荀贞旁敲侧击地又问了几个题目，直到都问不出来了，方才谢过老者，转上乡路，回到体味里外。小任早在车骑边等待多时。荀贞的脸上早没了笑容，凝重地问道如何？”

老者所言之“四个拿着木头戟的小吏挺胸昂首地骑着高头大马”如此，指的应是扛棨戟的骑吏。依制，六百石官吏出行，只能有两个拿棨戟的骑吏侍从，两千石以上才气有四个骑吏。客岁春季，阴修、朱敞去西乡，朱敞乃是县令，秩千石，尚只要两个骑吏扈从，沈伯春六百石，竟然就敢用四个骑吏。荀贞表示宣康，宣康了然点头，表示将这一点也记下了。

“久闻其名。”

“庄主丁氏，讳邯，家本本乡大姓，族中后辈很多都在县、乡为吏。……，你们来自阳翟，应知北部督邮？”

老农笑道数百近千算得？我阳城有一人，世为冶家，前几年又当了铁官长，繁华郡中，广有良田，徒附何止数千！县人呼其为：‘富比千乘沈伯春’。”

荀贞长出了一口气，收回目光，从树上解下坐骑的缰绳，说道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