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他的底线
老头儿还是坐着缓缓收酒具,又说,“老朽可不是开打趣,面相之机,又岂容得下打趣。”
老头儿顺手从小箱子里拿起一个琉璃胭脂盒,“百年以后,若连琉璃之色都辨不得,还留这些做甚么。不知这里头,可有九王爷看上的?”
萧池又说,“这一会儿,没准就晴了。”
本日一早,天便阴沉着,未几会儿,飘了细细雨丝。
他低头,见那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衿。到底是不忍拂了啊,只好又硬生生在她床侧坐下来,一边生着闷气不说话,也不敢转头看她。
老头儿笑笑,“财帛嘛,身外之物,舍了便舍了。金珠美器不一样,传播展转,该有个识货的人知它懂它。”
究竟真的是她甚么都不怕甚么都不在乎,还是她过分信赖他,她竟拿着他的手,悄悄钻进锦被一角。
“九王爷好技艺。”
四周无人,足下一点,腾身而起,穿薄雾,掠水面,若惊鸿,似蛟龙。半晌工夫,于小舟上落下。舟身不大,猛地多了一小我,却还是稳妥,水面无澜,半圈波纹未起。
雨歇,雾散,酒壶刚好也空了。
承译看了看天气,回身回了屋,在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伞,“爷,内里下雨了,您带着把伞吧。”
叶修庭将她放在床榻上,她的胳膊还攀着他不肯放手。
劈面人拿出一个随身的小箱子,放在萧池面前,“九王爷,您看看,此次可有您喜好的?”
萧池拿了那朵金丝粉棠花,“就这个吧。”
萧池开了小箱子,面前物件虽未几,可珠璎美玉,件件世上难寻。
“匠人巧心,希世孤品,加上老朽毕生所藏,可都在这儿了。”
直到好久以后,九王爷又说了近似的另一句话,“本来就是她,好也罢坏也罢也都满是她。”
承译才仿佛明白了一些,裂了碎了还要送,伤了痛了还要爱,是顺其天然,可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固执呢。
“本来要送的就是那一尊,碎了裂了也还是那一尊,顺其天然就好。”
听叶棠叫他,他一回身,低头间,只瞥见她拥着被子,露着小脑袋,活像只小粽子。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她的眉眼,和顺宠溺,“睡吧。”
轻烟,草色,一湖春。
萧池早就晓得他想问甚么,手里一卷书悄悄翻了一页,端起茶喝了一口。
酒是最粗最烈的烟花烧,辣喉烧心。连坊间都多嗤之以鼻的东西,多年来却独得九王爷偏疼。
不如何高超的技艺,却让他一下想起阿谁被粘得歪歪扭扭的胡蝶小雕像来,另有一方锦帕上那几个恍若被东南西北风吹过的字。
老头儿倒是没说甚么,合上箱子。
承译听了这话,似懂非懂,这九爷仿佛说了,又仿佛甚么都没说。
酒煮好,满了两盏,递了一盏给萧池。
一箱琳琅,九王爷目光最后落在箱子一角,捏了最不起眼的一样,一支粉色棠花钗。
承译想了一个下午也没想明白,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一边给萧池添了茶,一边道,“九爷---”
知他是真的活力了,叶棠也不敢在猖獗。又见他真的要走,她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身子来,伸了胳膊,扯了他衣袖,小声道,“都是我不好还不成吗。”
萧池并未接,“细雨,无妨。”
前次警告过夕夫人后,叶修庭就再也没去过夕夫人房里。就连他也觉得,那女人没多大的胆量。
“叶棠!”
雪野湖上,天水之间伴着细雨,湖面上腾起了一层薄雾。
萧池站在门口,看模样像要出门。
萧池听了低低一笑,并未当回事,“老伯别开打趣了。”
她才躺下没多久,全部被褥里已经带了些她的体温,另有,女儿家的芳香。指尖方才触及她身上的皮肤,他便像触了电一样。
但是,他和叶棠都错了。
好不轻易将她纤细的胳膊从本身肩上拿下来,扯了锦被,细心将她盖了。
叶修庭气得起家就要走,不是不想留下,而是已经有些不能。
船上正煮酒,酒香浓烈。
纤细的金丝钗柄,顶端嵌一朵粉莹莹的棠花。材质上上承,可惜雕工普通,称不上高深。或许就是这个启事,才被老头儿放在了一个角落里。
萧池仍未当真,足下一点,超出湖面,离船登陆,缓缓回了。
“劳您久等了。”
忽而湖上起了风,薄雾轻烟从流飘零。这气候公然如萧池所说,一会儿便晴了。阳光透过云层,半晌工夫,风烟俱净,天山共色,湖面澄彻,碧波万里。
这一次,叶修庭是真的活力了。
她却趁机伸出柔白小手,抓住了盘桓在耳畔的那只大掌。
萧池知这老头儿没骗他,传播于世后又不知所踪的几件东西,点翠嵌金华胜、祥云黑玉勾,都在他这盒子里了。
萧池站在岸上,模糊可见湖上泛轻舟一叶。
他只好弯着腰,伸手去掰她还环着他脖子的手,“叶棠,别闹了。”
“蔡老伯之前向来不肯将这家底示人,如何本日如此风雅了?”
一箱子好东西,他恰好选了这最不值钱的一个。
“九王爷那里话,刚到,刚到罢了。”
刚到这船便能飘到了湖心,萧池笑笑没有说话。
“别混闹!”
她明显晓得他不能对她如何的,她还用心-----
这夜,叶修庭向平常一样,将不住打盹的叶棠抱起。温软的身子陷在他怀里,白嫩胳膊顺势攀上他的肩膀。
明显看起来是最温润的人,却恰美意这最烈最泼的酒。
萧池于湖心船上起家,正欲归去,老头儿却说,“九王爷,老朽看你天喜当头,怕是功德将近了。若到那一天,还望九王爷能赏一杯喜酒。”
刚在她身侧坐下,身后,叶棠便拥着被子往他身边挪了挪。
“叶修庭?”
实在,他本动乱,只是还没碰到阿谁将本来的动乱还给他的人。
狠狠甩开她,将手抽回。
她或许并不晓得他每日是如何过的,又是如何为她忍着身心的。她只晓得由着本身性子胡来,乃至总试图触碰他的那根底线。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