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信
信封上没有写收信人的名字,亦没有写信人的落款,除了封口处的火漆,干清干净的。
再说她前回说给他听的那话本故事出了新的,顺着之前说到的部分,把新的停顿一并落在纸上,与他讲了一通故事。
墨香垂垂浓烈起来,顾云锦提着笔却没有落下。
说完了那些,顾云锦才提到了中秋的月。
蒋慕渊的字,端方中带着超脱,一笔一划非常都雅,顾云锦下认识地,以指尖做笔,在桌面上照着蒋慕渊的笔迹,临摹了几个字,而后才细心看信。
又说不晓得那日京中是否阴沉,夜里月色是否洁白,等他返来后,还请顾云锦说给他听。
也有人说,真人再有本领,那也只是一名道人,并非神仙,他能指导的东西有限,能不能国泰民安,不能全数压在真人身上。
夜色浓了,本日是念夏守夜,顾云锦打发抚冬回屋去歇了,这才把油灯挪到了大案上,倒水研墨。
又说本日她去了宁国公府,听寿安献宝普通说了那一屋子“哥哥送的”好东西,安阳长公主屋里热热烈闹在打叶子牌,看得出来长公主统统安好……
不问莫名的火情,不问倒下的青龙偃月刀,也不问两湖的水患,圣上开口先问的是养心宫。
燕清真人的神采没有半点窜改,仿佛压根没听到圣上那似打趣似警告一样的话,他道:“银子从何而来?国库里有银子给圣上兴建养心宫吗?”
顾云锦放下笔,支着腮帮子笑了一通,这才起家从架子上取下一册册本,翻开此中一页,里头夹着一张折叠的纸。
水患后的惨状,蒋慕渊天然不会细详确致描画给顾云锦听,他写的都是些平常事。
真人站得笔挺如松,仿如果涓滴不介怀圣上的视野,他单身背在身后,很有几分仙风道骨。
顾云锦捏着信纸,看着看着,也不晓得如何了,俄然就想笑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想说的事情多,不如就一样样都说了吧。
话音一落,圣上的眼中闪过一丝厉光,他沉声问道:“谁奉告你国库状况的?”
御书房里静得落针可闻,内侍们连呼吸都谨慎翼翼的。
圣上眉梢一挑,嗤笑道:“银子,以木料砖泥来建,如何听真人这口气,以后要说的话叫朕背后发凉呢?真人可千万别说甚么以童男童女兴建,朕可没阿谁胆量。”
除了灾情,还提了几句他本身的状况。
先说那宅子,她和嫂嫂一起去看了,还是很喜好的,只等大伯娘他们到了以后,由他们拿主张。
刚还算清楚的思路,在这一刻俄然就浑沌了,叫她不晓得从何写起,只能踌躇又踌躇。
念夏把抚冬叫去中屋做针线,顾云锦一人坐在次间里,谨慎翼翼拆开了火漆。
有人说,真人寻到了就好,有真人指导,那些天灾天灾,总算有了化解的体例。
半晌后,圣上才动了动眸子子:“依真人之见,养心宫应当建在那边?”
翻开来一看,里头另有一层信封,这上头才有字了。
纸张摊开了,恰是那天夜里她对窗画下来的明月。
念夏从她手中接了墨过来,手上虽不断,嘴上却道:“天这么黑了,女人把稳眼睛,不如明日起来再写?”
“明日再把抚冬支开来写?”顾云锦笑了笑,道,“倒也不但是顾忌她,寒雷是护送道长返来的,我想他在京里待不了两三天又要归去的,我现在写了,你明日一早给贾大娘,她也好早些给听风,免得错过了,那就白写了。”
还不如不写信呢……
灾后的两湖如何能够平常?不过是不与她细说罢了,就像顾云齐返来后,也只挑营地里风趣的事儿给她们解闷,却从不提疆场残暴。
御书房里,圣上抿着唇,目光直直看着燕清真人。
她当真看了会儿,重新折叠,与方才写好的信一道收进了信封里,盖上了火漆印。
“贫道见过西山顶上那养心宫的状况,用料上极不讲求,”燕清真人答得风雅,“以圣上对贵妃娘娘的看重,兴建的官员们是不敢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脱手脚、拿银子不干好活的,那就只要一个来由――国库没钱。
有钱的赈灾,和没钱的赈灾,那是两码子事情,贫道不瞎,看得明白。”
可恰是因为这些平常,让顾云锦的心揪得紧紧的。
彼时画图,是怕几个月一过,自个儿记不起中秋夜里的月宫到底是如何样的,不想现在却有了他用。
信上写的都是些蒋慕渊达到两湖以后的见闻。
这一段就寥寥几个字,她写道:洁白不洁白,你自个儿看呗。
他说中秋那夜,他在荆州府中望月,那日云层有些厚,玉轮圆归圆,月光却不敷清澈,叫人非常遗憾。
两边你来我往,谁也压服不了谁。
虽是当时应下的,可她现在不想遂他的意了。
贫道离京半年,也走了很多处所,更是在两湖一带走了两三月。自从决堤后,朝廷的人手赶赴两湖,救灾用心是用心了,却没见舍出来多少银子。
等他返来讲给他听?
燕清真人没有涓滴不测,他曾拿养心宫说事,被圣上赶出都城,眼下圣上又不得不召他返来,那养心宫必将就是圣上内心的一根刺,不说明白了,如何能够过得去?
这份谨慎翼翼,叫顾云锦不由叹了一口气。
念夏笑着道:“那奴婢明日一早就给贾家大娘送去。”
一夜畴昔,燕清真人抵京的动静已经在街头巷尾传开了,百姓们都在议论。
圣上的唇角抽了抽,他就说,燕清真人之前就是胡说八道的,甚么叫虞贵妃的福报撑不起西山下的百年香火?这牛鼻子就是看着养心宫的用料出了题目,张口就往虞贵妃身上泼脏水。
真人轻笑一声,不答反问道:“圣上以何建养心宫?”
理是这么一个理,念夏便不再多说。
他说他曾去过两湖,走过两三座城,虽是仓促而过,但对本地状况还是有些晓得的,这一次去,就是天翻地覆的窜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