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观心阁
“是。”萧五非常听话地回身就走,走了几步,俄然将身一纵,跳入了水池当中。
见夏祥还是不肯说出见王的真正企图,连若涵也不再多问,让令儿叫人来为夏祥清算行囊,搬往观心阁。萧五也不闲着,来搭个动手帮手。幔陀倒是袖手旁观,既不上前,又不阔别,只抱剑在一旁冷冷旁观。
沈包和曹殊隽对视一眼,二人一起哈哈大笑。
“你在考场之上所作文章,是否能够一字不差地默写下来?”此事事关事情成败,见王也是隐有担忧,是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夏祥神采一收,寂然正容:“萧五,今后不得在连小娘子面前无礼,不管我有没有和连小娘子结婚,你都要对她执弟子之礼。”
“休要骗我,以你的奸刁,若无实足掌控,怎会一口应下?夏郎君,你当我好欺负不成?”连若涵似笑非笑地望着夏祥,经方才一事,她和夏祥虽无订婚之实却有订婚之名,无形中感受二人干系密切了很多。
曹用果身为朝廷命官,虽只是从五品的少卿,毕竟也是京官,曹府与之比拟,不但小了一半不足,所处位置和豪华程度,相去甚远。少说也得二品大员才气享用如此地段如此豪华如此宽广的宅院。
夏祥暗笑,见王到底年青,特地夸大一句,反倒画蛇添足了。
右边的笔架之上是散卓笔,为宣州诸葛氏创制,是以又称“诸葛笔”。散卓笔“偶然”,不消柱毫,而是用一种或两种兽毫整齐散立扎成,笔毫软硬适中,具有尖、齐、圆、健四德。偶然散卓笔柔润、根底坚固、久用不散、誊写流利。
再说连若涵分开观心阁,回到本身在都城的宅院莲轩。莲轩不管大小还是安插,都不比观心阁减色半分,只是宅院高低虽挂满灯笼,各处灯火透明,人来人往,不缺人气,却老是少了一丝人间的炊火气味。
“对劲,多谢连小娘子美意厚意,不知鄙人何故为报?”夏祥顺势接下连若涵的邀功。
亭中有石桌石椅,可容四五人对坐。人在亭中,举目四望,有花有水,飘然有出尘之意。
朱漆大门,拴马桩,两端狮子扼守大门,观心阁的内里,战役常府邸普通无二,低调含蓄当中,模糊流暴露一丝埋没不露的豪华。大门两侧的柱子上题有一副春联,上联,为学深知书有味,下联,观心澄觉室生光。
夏祥想要送连若涵,却晚了一步,连若涵不等他说话,竟快步如飞,转眼间走得远了。
并未有桥通往池中小岛,只要船只能够通行。水池四周,莳植各种树木,郁郁葱葱,一片富强气象。
“夏郎君还对劲否?”连若涵嫣然一笑,三分俏意七分对劲,就如女子向敬爱的男人夸耀本身的不凡服从,有一种邀功的意味,“若不对劲,另有两处宅院可供夏郎君遴选。”
“幔陀娘子也一同去否?”连若涵很想交友幔陀,见幔陀不离夏祥摆布,有开口相邀。
“好,太好了。”见王双手握拳,喜形于色,“殿试之时,你尽管将你在考场之上所作文章一字不差地默写一遍便可,其他之事,不必多想。”
如果外人听了此话,还觉得幔陀是夏祥的小妾。先纳妾后娶妻,是常见之事,不敷为奇。连若涵倒是晓得幔陀的一身武功,她心中一动,莫非夏祥遭受了甚么伤害?幔陀娘子对夏祥如此亦步亦趋,清楚是想庇护他的全面。
连若涵一人坐在书房当中发楞,心机迷茫,忽起忽落。忽听有人禀告,肖葭来访。
窗外不知何时下雨了,风雨交集,声声入耳,正和连若涵的题字应景。
得知夏祥就要搬走,张厚、时儿和沈包都来送行。时儿依依不舍,非要问夏祥搬往那边,张厚却只是淡淡地随口一问,郁郁寡欢、精力委靡不振,明显还没有从名次排在沈包以后的打击中规复过来。沈包也有几分不舍,只是刚才见地了见王特地来寻夏祥之举,心知夏祥当今已是各方权势的支点,他已然攀附不起,也就没说甚么。
“奸刁?用语不当,是机灵好不好?”夏祥笑道,“我所虑的是见王到底是受何人之托,见王所交代之事,绝非是他的主张。但若说是景王之意,也仿佛牵强,莫非是庆王之意?”
“夏郎君去那里我就跟到那里。”幔陀神采波澜不惊,“我只要住在离夏郎君比来的一间配房便可。”
连若涵到底是何许人也?夏祥心中更是对连若涵的来源大加猎奇,莫非她真是来自四大世家此中之一?四大世家虽已不如当年连皇上都要谦逊三分的盛况,却仍然还是令人俯视并且望之生畏的存在。
观心阁位于安宁河边,摆布都是民宅,周遭百丈以内,没有商店和商贩,也无官府衙门,地处繁华之地却无喧闹之扰,当真是一个可贵的闹中取静的桃源。夏祥一见之下就欣喜不已。
连若涵脸微微一红,如果别人,她必定不快,只是对方是萧五,是一个心窍没有全通的少年,她若和他普通见地,岂不是有失体统?只好责怪地白了夏祥一眼:“夏郎君,莫要让萧五胡说,此事不宜鼓吹。”
“服从。”夏祥并未几问为何如此,又有何企图,尽管一口应下。
如果让人见了,必定会非常恋慕。
夏祥双手一摊,点头说道:“我也不知,不过既然是见王相托,必是功德,我尽管照做就是了。”
连若涵对王公权贵后辈的求婚对登徒子的调戏对好色士子的孟浪,都应对自如,却对萧五的懵懂和聪慧束手无策,她再是落落风雅,毕竟也是女子,何况事情本来由她引发,不由又悔又恼,恨恨地一顿脚,回身便走:“夏郎君,有事自管叮咛管家连升,我先辞职了。”
连若涵放开一张凝霜纸,拿起一只宣笔,用徽墨在易砚中研磨。凝霜纸洁白细致、质若凝霜。徽墨一经研开,满室生香。所谓天下墨业在绩溪,徽墨素有“拈来轻、磨来清、嗅来馨、坚如玉、研无声、一点如漆、万载存真”的佳誉,且徽墨因制作工艺庞大,增加冰片、麝香、金箔、珍珠粉等,防腐防蛀,故在牌匾上题诗写字,因麝香的穿透感化,将墨带进木中,才有入木三分之感。
是夜,明月当空,非常美满,恰是秋高气爽弄月的好季候。夏祥几人坐在了院中的葡萄架下,举杯邀明月,一时欢声笑语,洒落观心阁。
真是好处所,夏祥心中赞叹不已。粗算一下,观心阁少说也代价百万贯之多。且不说代价多少,单是在上京如此繁华之地有如此占地之广的一处宅院,非有钱能够得之,必有权势才成。
绕过影壁,是一处方刚正正的宅院,正中是会客堂,摆布两侧是客房。穿过角门,来到后院,豁然开畅。是一处近三亩的院落,或高或矮或疏或密的绿树鲜花,将院落装点得花团锦簇。再有小小竹林和假山坡地,仿佛一处花圃。
迎门的影壁,是汉白玉所制,上面雕镂了一副“松子问孺子”壁画,画风古朴,很有禅意。落款是贾岛之诗:松下问孺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小亭之上,另有一座飞桥通往一个拱门。穿过拱手,前面是一处更大的院落,约有十余亩大小,院落正中,是一方水池,水池当中水草丰茂,芦苇成群,荷花层层。水池正中,堆土成丘,是一个周遭数百丈的小岛,小岛之上,狼藉堆积一些假山木料。公然是尚未完工,还在制作当中。
夏祥倒是看出了沈包的落寞,故意聘请沈包一起入住观心阁,又恐张厚多想,正迟疑问决时,连若涵却向前一步,开口说道:“沈郎君,小女子有一个不情之请,观心阁有几处景观尚未完工,小女子成心仿照江南园林制作,沈郎君是南边人氏,可否到观心阁盘桓几日,指导一二?”
连若涵的书房,素净高雅。金丝楠木的书桌之上,左边有一方易砚,右边是一方端砚。南端北易,易砚和端砚齐名。易砚产自河北路易州,上京南下两百余里的易水河边,出产一种色采温和的紫灰色水成岩,有紫、绿、白、褐色,天然装点有碧色、黄色斑纹,石质细致,柔坚适中,光彩光鲜为砚颇佳。雕出的砚台精彩古朴,保潮耐固,易于发墨,宜书宜画,誊写流利。
端砚出产自岭南端州。端砚以石质坚固、光滑、细致、柔滑而驰名于世,用端砚研墨不滞,发墨快,研出之墨汁细滑,誊写流利不损毫,笔迹色彩耐久稳定。不管是盛暑还是隆冬,用手按其砚心,砚心湛蓝茶青,水气久久不干,故有“呵气研墨”之说。
夏祥得曹小娘子喜爱也就罢了,连幔陀也对他关爱有加,他还真是一个情种。连若涵心中没出处一阵愤恚,又一想,何必在乎夏祥的风骚佳话,与她何干?她所看中的只是夏祥的才调和才调以及洞察局势的眼力,至于其他,才不去多管。
两种羊毫的下端都刻驰名字,出高傲夏闻名制笔大师三戒和月关之手。三戒和月关多年之前已经不再亲身脱手制笔,由弟子代庖。二人因名誉太大,朝堂当中凡驰名誉之人,都以持有二人此中之一的一只羊毫为荣。一只羊毫高达百两以上银子不说,还令媛难求。连若涵的两只笔架之上,少说也有十只之多。
文房四宝,笔砚以外,纸和墨自不消说,天然也都是上品。
萧五和夏祥情意相通,听出了夏祥的言外之意,当即后退一步,哈腰一礼:“是,先生,萧五服从。”又朝连若涵叉手一礼,“萧五今后服从师娘叮咛,不敢再师娘面前猖獗半句。”
“师娘有命,不敢不从。师娘说下去,小的就得下到最低的处所,这里,只要水底最低了。”萧五头上挂了几根水草,嘴里叨了一片莲叶,风趣而好笑,“师娘另有甚么叮咛?”
“你做甚么?”连若涵惊诧不已,见萧五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又冒出头来,她哭笑不得,“让你下去,又不是让你下水。”
沈包正愁不知如何开口跟随夏祥而去,他现在已经不肯再和张厚朝夕相处,一听此话,当即喜道:“指导不敢,愿将平生所学所见所闻,尽数付于观心阁。”
送走见王,连若涵按捺不住心中猎奇,问道:“见王的话,是何企图?”
正房的摆布配房,左边是幔陀,右边是萧五。曹殊隽和沈包各自住了客房。虽也有伶仃客居院子另有正房可选,曹殊隽和沈包却偏要和夏祥同一个院落住在客房,是为了和夏祥离得近些。
夏祥本不想住在正房,正房是仆人所住之处,管家连升非说连小娘子叮咛过了,务请夏郎君入住正房,不然他要被罚。夏祥无法,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夏祥几人住在了观心阁。观心阁一应俱全,除了有管家、管事齐备以外,统统杂役、厨娘、看家护院下人也应有尽有,仿佛就是只缺一个男仆人的府邸。夏祥自是非常对劲,沈包和曹殊隽也是欢乐得紧,曹殊隽大有乐不思蜀之意,非说今后就常住观心阁不回曹府了。
徽墨素有一两徽墨一两金之称。
幔陀倒是涓滴没有笑意,她抱剑站在几人身后,目不斜视,一脸淡然。曹殊隽则愤然不平,故意指责夏祥朝三暮四见异思迁,想起夏祥一肩挑两门的特别身份,话到嘴边又咽了归去,谁让姐姐和连小娘子都主动承认和夏祥订婚,又不是夏祥先说和她们订婚,能怪夏祥么?不能,夏祥还得了便宜又卖乖自发得是受害者。
易水河,即“风萧萧兮易水寒,懦夫一去兮不复还”的易水。
“师娘?”连若涵一时没反应过来师娘之称从何而来,随即一想便明白了几分,萧五在夏祥面前一向执的是弟子之礼而不是下人之礼,他称呼夏祥为先生称呼她为师娘,顿时又羞又恼,“萧五,你……下去!”
沈包憋得脸红脖子粗,就是不笑出来,萧五偶然憨憨的模样,仿佛缺心眼,偶然冷不防插上一句,却总有画龙点睛之妙。
“不对,不对,既然连小娘子和先生都订婚了,先生应当称连小娘子娘子,连小娘子要叫先生官人……”萧五嘿嘿傻笑,“官人和娘子,都是同床共枕的佳耦,还谈甚么酬谢?”
曹殊隽对夏平和连若涵“私定毕生”一事虽有不满,却还是忙前忙后帮夏祥清算行李。幸亏夏平和萧五二人并无多少东西,连一车都装不下。
见王对夏祥的态度甚是对劲,双手一背,规复了一脸倨傲之色:“本王就此告别,夏祥,你好自为之。记着,本王并将来过堆栈,你也没有见过本王。”
是谁想到的奇策,和他之前所想一样,夏祥心中暗喜,难不成除了高亥以外,考官三人当中,另有人能够暗中策应?他不及多想,忙说:“一字不差,半个时候足矣。”
端砚和易砚之上,各有一方笔架。笔架由小叶紫檀木所制,精雕细刻,上面各挂有羊毫数只。左边的笔架上是宣笔,此笔因产自宣州而得名。宣笔的制作始于秦朝,始以兔毛竹管为笔,称“秦笔”。隋开皇九年后,“秦笔”也改称为“宣笔”。至隋唐、五代到大夏,宣笔一向以选料严格、制作邃密著称于世,被列为“贡品”和“御用笔”。
不管是凝霜纸、端砚易砚,还是宣笔、散卓笔,以及徽墨,都是好景常在名下财产之一。连若涵微一凝神,手腕轻舒,在凝霜纸上写就一首诗经之诗: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再向前走,有一株柳树。柳树遮天蔽日,少说也有百十年树龄。柳树一侧,有一道清泉迤逦而去,顺着清泉望去,不远处是一方小亭。小亭四周聚水成池,水池不大,却恰好将小亭包抄此中,有一座小桥飞架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