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紧锣密鼓
盛杰走后,柴石页信马由缰走了一段路,俄然下起了细雨。北方的春季雨水未几,倒是一场秋雨一场寒。路人行人纷繁躲雨,柴石页却既不躲雨也不快马加鞭,反倒又吟起了诗:“岁久人无千日好,春深花有几时红。是非入耳君须忍,半作聪慧半作聋。”
燕豪右手化掌为刀,在空中虚斩一下。
“最后一条过于凶恶,能够先按下不提。”云王年纪虽小,却也不是天真孩童,晓得谋反之罪非同小可,只能胜不能败,无路可退,“起兵谋反是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成为之,但也不成掉以轻心,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到前面,万一上策和中策败露,该起兵的时候,也得要起兵。依小弟之见,先上策,不可再中策,最后再下策。毕竟就算现在起兵,也是机会不对,且筹办不敷充分。”
星王猜到了候平磐的设法:“起兵?”
几人议论的都是谋反的大事,却如议论平常事情普通。
“小人明白。”燕豪瞥见了星王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他清楚星王最恨叛变之人,谢间化不除,星王难明心头之恨。
“天凉了,再过月余就入冬了。”星王回身看了云王和候平磐一眼,“皇上的病情时好时坏,让人放心不下。也不晓得皇上能不能捱过这个夏季,现在百官都快落空耐烦了,总要有一个结局出来才好。”
“先不管夏祥,夏祥戋戋一个七品知县,无关大局,连棋子都算不上……快说第三个别例。”云王火急地想晓得候平磐另有甚么奇策。
星王推开窗户,内里的雨如丝如缕,虽不像江南的斜风细雨,也算是北方可贵的丝雨。雨丝打在他的脸上,微凉,带来一丝夏季的气味。
燕豪回到星王府后,向星王汇报了柴石页的行迹,星王点了点头,又和世人喝了几杯酒,方才起家回到书房。
“不要忘了,大哥还掌管了兵部。兵部有效兵权,却无调兵权。枢密院有调兵权,却无用兵权。崔常在总领二十万禁军,却还是要被叶时胜和明王奇制衡。”星王长叹一声,摇了点头,“皇上心深如海,看似沉痾在床,实则到处设防,大家互为管束,想要成事,难如登天。”
“叶时胜不是服从于星王殿下吗?”候平磐想起了前次贡院之事。
“皇上身边,不全都是我们的人么?”云王想了想,背起双手,“除了金甲和叶木平以外,对,另有一个常关,太医朱柏水、候贵妃以及诸多内侍,不都是服从于三哥和候相公?”
星王点了点头,朱太医晓得太多事情,还是死人最安然,又想起了甚么,说道:“董七娘和董四不敷为虑,你不必非要招惹他们,谢间化……”
“张厚,和夏祥同年进士。”候平磐得意地一笑,“殿下不必多虑,当初任命张厚为热河知县,就是为了本日的大事埋了一枚棋子。热河县位处要塞之地,虽是小县,驻地禁军却和真定府、太原府建制不异,是为防备北方之用。小县可堪大用,当时很多人不解为何我要派张厚前去热河担负知县,一者热河县虽小虽穷,倒是军事上的大县,二则也是因张厚和夏祥反面之故。”
候平磐正要沉思此事时,星王来到他的身边,小声说道:“柴老儿酒后发疯,不必理睬。照顾好景王、庆王和见王,以免他们借机拉拢百官。”
出了门,燕豪上了一辆马车,跟在骑在顿时摇摇摆晃的柴石页身后。柴石页只带了两三侍从,人在顿时,跟着马身闲逛之余,不再慷慨悲歌,却在大声吟诗:“十八年来阅宦途,此心久似水中凫。如何才踏春明路,又看神仙对弈图。局中局外两沈吟,犹是人间胜负心。那似顽仙痴不省,东风胡蝶睡乡深。烟缕蒙蒙蘸水青,纤腰相对斗娉婷。樽前试问香山老,柳宿新添第几星?”
燕豪虽读书未几,却也听了出来柴石页诗中隐有归隐之意,不由冷冷一笑,暗道此时想要满身而退,哪有这么轻易!本日之事,景王和庆王、见王,三王仿佛已经结成联盟,星王有候平磐和云王之助,还需求各部尚书的力挺才行。柴老儿休想现在置身事外,事情已经到了眼下即将亮剑之时,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不封禅也能够,能够上书让皇上前去真定大梵刹拜佛。”候平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真定是龙兴之地,有太宗天子御封的大梵刹。虽皇上崇信玄门,却也不架空佛教,何况目睹今冬腊月是太宗天子诞辰一百五十周年,前去太宗亲笔题写寺名的大梵刹为太宗还愿为万民祈福,皇上必会欣然前去。到时皇上在滹沱河落水,或是受了风寒,或是受了惊吓,或是遇刺,各种变故,都不成瞻望。到时再将错误推到真定知县夏祥身上,一举两得,岂不大妙?”
“殿下,我成心派吏部侍郎熊始望去热河县走一趟,以巡查的名义,由他对张厚耳提面命。”候平磐早已有了主张,“我会亲身修书一封,由熊始望转交张厚。”
“张厚在科举之时,曾到庆王府上投诚,却被庆王谢绝。张厚自命不凡,又争强好胜,对夏祥进士名次在他之上很有牢骚。夏祥任真定知县,他更是非常不满,以为他理应在夏祥之上。”候平磐人在宦海多年,见多了各种热中于名利的宦海中人,“当时张厚曾想登门拜访,却被殿下拒之门外。以是只要殿下对张厚略加恩宠,张厚必将感激涕零,誓死跟随。”
“叶时胜驻守都城,明王奇驻守城外,遥相照应又遥相节制,果然如候相公所言,从处所上抽调四十万禁军进京,二十万管束明王奇,二十万围城,确切能够一战定乾坤。”星王一手托腮,目光望向了窗外,“真定府还好说,真定府的驻地禁军由崔象统领,真定府禁军的都批示使吴义东也唯崔象之命是从。只是热河县的驻地禁军都批示使李正宇非常忠心,是叶时胜一手汲引的部下。热河县的知县是?”
又跟了一段,见柴石页并无非常,确切是朝柴府而去,燕豪也就放心下来,回身归去复命。
“你去将这个玉瓶交与朱太医,给他三日时候。”星王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玉瓶,玉瓶晶莹剔透,质地一流,精彩非常,“三日以内,如果还没有皇上弃世的动静,让他自行了断就是了。”
“殿下贤明。”候平磐微一点头,持续说道,“都城二十万禁军对皇上忠心,殿下不要忘了,大夏另有处所禁军六十万,漫衍在真定府、热河县和太原府三地。何况都城的二十万禁军,一半在都城当中,另一半却在都城以外戍边。”
“三哥的意义是……”云王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快刀斩乱麻,不能再拖下去了?但是皇上身边除了常关、金甲和叶木平以外,另有殿前都批示使叶时胜对皇上忠心耿耿。叶时胜不归顺,大事难成。”
星王摇了点头,暴露了一丝苦笑:“数年前我帮了叶时胜一个忙,他记在内心,前次贡院之事,他还了情面。叶时胜只忠心于皇上一人,想要拉他过来,没有能够。”
对,此事才是要事,候平磐刹时复苏,忙回身一看,见景王、庆王和见王坐在工部尚书张一农、兵部尚书付现风、刑部尚书沈夫名和户部尚书李施得之间,几人推杯换盏,正谈笑风生。他才认识到几乎误了大事,忙朝星王点了点头,错身朝景王的桌子走去。
“谢间化也不敷为虑,殿下不必为如此小事操心过量,倒是夏祥,才值得殿下多留意几分。”候平磐拿出一封手札,“谢化盖来信,夏祥到真定县任上以后,行动不竭,还多有惊人之举,很不安生。”
“是。”名叫盛杰的后生是柴石页最信赖的部下,有一身武功,特别轻功超人一等,他领命而去,转眼间就消逝在了烟波迷蒙的安宁河桥上。
雨中除了柴石页和一马以外,另有两名侍从,除此以外,行人都躲到了屋檐下避雨。得得的马蹄声在青石路面上如敲响光阴的钟声,在马蹄声中,柴石页的吟诗声垂垂小了下去,连同他的背影一起,逐步含混在了上都城烟雨的街道当中。
“朱太医再三必定皇上的病确切是不治之症,并且他还压服了皇上不再服用金甲所开的药,并且停用了药床药椅――说到药床药椅,夏祥真是该杀,非要多事――还劝皇上多服叶木平的金丹,皇上一一照办,为何本日皇上看上去精力倒还不错?”星王沉吟半晌,俄然一剑斩在桌角之上,铁梨木的桌角竟然被他手中短剑硬生生砍下一角,“可见皇上的病情确切大有隐情,怕是朱太医和候贵妃都被皇上蒙蔽了,皇上结合金甲、叶木平演了一出好戏给我们看。”
“第一个别例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是上策。第二个别例是高山起惊雷,是中策。”候平磐神采凝重,手扶髯毛,“第三个别例就是天崩地裂,是下策。”
候平磐面有怒容:“本日之事,不但有景王、庆王联手之忧,另有皇上俄然亲临,帝心深如海,皇上此举,大有深意,皇上的病,怕是也另有隐情。”
“对呀,候相公一语惊醒梦中人。”云王鼓掌喝采,“若能变更真定和热河两地的禁军各二十万,总计四十万禁军,将上都城团团围住,便能够将都城的二十万禁军一分为二,首尾不能相顾,任何叶时胜和明王奇有通天本领,也回天有力。”
“张厚对热河县驻地禁军有统领之权,如果他跟随本王,确切是一大助力。”星王微一沉吟,微露忧色,“好,张厚一事就交由候相公一手措置了。”
星王的目光望向柴石页消逝的方向,朝人群当中的燕豪使了一个眼色,燕豪会心,悄悄拜别。
星王并不接候平磐手中之信,微微皱眉:“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能折腾出多大水花?崔象身为真定知府,还压抑不了一个知县?”
云王此时不再和之前普通天真天真,他微微皱眉,面有忧色:“三哥,大哥和四哥联手了,还要将李鼎善推到台前,清楚是要亮刀亮剑了。”
“在。”燕豪守在门外,回声而至,“殿下!”
不等待平磐说完,星王连连摆手说道:“皇上左有金甲右有叶木平,朱太医怕是难以动手。至于封禅一事,也不成行,皇上自认比不了太祖太宗的武功武功,不敢和太祖太宗比肩前去封禅。”
候平磐点头说道:“殿前都点检总领都城二十万禁军,崔常在一人身系天下安危。只是崔常在虽和星王殿下交好,他的两个部下殿前都批示使叶时胜和殿前马步军都批示使明王奇都是忠心于皇上之人,崔常在一人也难以管束二人。叶时胜总领禁军马队,明王奇总领禁军马步兵,如果二人之人有一人服从于崔常在,要好上很多。”
“张厚可觉得本王所用?”星王最佩服候平磐的就是他知人善任的识人之明和用心长远的高超,本年的进士当中,他只重视到了夏祥、沈包和滕正元几人,对张厚并未过量存眷。不想候平磐竟然提早运营,安插张厚到热河县上任是为了热河县的驻地禁军。
候平磐心中来气,本是大好的一出世辰宴会,先是被景王、庆王、见王等人搅了兴趣,又因皇上的不测亲临而多了几分变故,更让他不解的是,皇上亲临星王生辰宴会,既没有进府,又没有让已经到来的官员出来迎驾,皇上此举大有深意,仿佛是在警省百官,皇上不进府不让百官迎驾,是为百官留了情面,好让百官内心稀有,清楚谁才是当今大夏的皇上,谁才是至高无上的权威。
云王和候平磐随后而至。
“走了?”在顿时摇来晃去的柴石页等燕豪一走,立即规复了复苏,悄悄转头一看,偷偷一笑,“老夫装醉的本领越来越高超了,不但骗过了候平磐,也骗过了星王和燕豪。盛杰,你速去皇宫,递上本官推举李鼎善为御史中丞的奏折,牢记,务必亲手交到常关手中,不成交给别人。”
“如此甚好。”星王表情大好,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几步,“五弟,照你的意义,上中下三条战略,选哪一个?”
“早就亮出刀剑了,哈哈。”星王笑了,顺手拿起书架上一把短剑,拨剑在手,“我也是没有想到,大哥心机如此之深,凌晨安插了人手在我的身边,我信赖有加的死士谢必安,就是谢间化竟然是大哥的死士,想想都有些后怕,万一谢间化对我不轨,我怕是已经身首异处了。”
星王点头:“此合我意。燕豪……”
“夏祥……”星王一听到夏祥的名字脑中就闪现出夏祥嘴角微斜眼睛微眯的笑容,他不由冷哼一声,“倒是一个好体例,只是这般让夏祥落马,岂不是太便宜了他?真定另有很多大坑等着他跳出来。”
“星王殿下,依我之见,有三个别例可行。”候平磐胸有成竹地一笑,“第一个别例天然是让皇上适应天道,放心弃世。皇上既然是天帝之子下凡,回弃世庭,也是天命所归。至于如何让皇上弃世,如果朱太医能够到手还好,如果朱太医不堪大用,就得用第二个别例了――让燕豪出马!大夏立国以来,太祖和太宗都前后泰山封禅,皇上即位以来,还没有去过泰山。封禅之路悠远且崎岖,路上有个甚么闪失,也在道理当中。”
“是。”燕豪拿过玉瓶,回身就走,走到门口忽又站住,“殿下,依小人之见,不管朱太医是否办成此事,最好都一刀下去……”
更让候平磐愤恚的是,柴老儿酒后撒疯,偶然中流露了他和星王想要撤除李鼎善的奥妙,虽说柴老儿含混其辞,并未明说,能够当他酒后胡言乱语,但毕竟影响不好。又一想,不对,莫非柴老儿成心装疯卖傻?他清楚是成心借醉酒肇事,避重就轻,不想回应他问到的推举李鼎善为御史中丞的题目。
“殿前都点检崔常在向来和三哥来往过密,他如果共同的话,大事可成。”云王一副如有所思的神情,有着和他春秋不相称的多思,“小弟虽兼了枢密副使,却和知院郑传夫反面。郑传夫自恃身为荥阳郑氏之人,眼高过顶,连小弟这个五王爷他都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