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乌鸦表姐
花渡莞尔。
花询与花渡这些日子或多或少有相处，说不上熟稔可称知己，但说话也没有那么生熟了。这得归功与花询已经一年未曾做梦，花渡来了那夜，竟然又梦见了梦中白衣女子。固然她醒来全然健忘了梦见了甚么。不过这让花询莫名对花渡有了好感。
花询再次去看花渡，耳边模糊闻声那句：“十七岁，我来娶你。”
“县首要及笄，也到了该许婚的年纪了。”冷眼旁观的花渡和花询走在一起，倏然开口道。
楚衍下了车，花询受命花君侯作为花府代表，迎上前去。场面上的官文是要打的，再者说，楚衍是宁王之女，宁王与花府的渊源可不是一句世交那么简朴，多是有姻亲连络。花询出身世家，天然晓得礼数。楚衍比她年长，且爵位高于她，她先行了一礼，面上作色道：“询见过安河郡主。”
“天然。”花渡点了点头。
花君侯得知楚衍一行已经到来，穿戴划一，立于堂下。楚衍算起来是花君侯之长辈，且花君侯爵高楚衍，他天然不必亲身出迎。身为花府主，他还是该驱逐一下楚衍，见楚衍一行人出去，花君侯不由暴露笑意来。
花渡抿了抿唇，仿佛带出了笑意：“县主神采倦怠，猜想是没有歇息好。”
楚衍一身玄黑窄袖裙裾，英姿飒爽，将发以轻冠束起，嘴角含笑，威仪端庄。她脚方落地还未开口，打身后一声娇滴滴的女声传来：“哎哟，人家固然是个弱女子，知名无份无官无爵，但这堂堂花府，媚于权贵……”一红衣女子自后一辆马车出来，口中调侃道，“疏忽亲族，这只怕大为不当罢？”
“谢君侯。”楚衍伸谢，对拉着花君侯袖子的花岸面露不屑。
“你！”楚衍皱眉。
花询听得胡涂，花渡受宁王邀而来花府，花岸受花君侯邀而来花府，这花府如何俄然变得这么热烈了，一下子来了三个高朋。此番先按下不表，她请楚衍几人入内。
“可不是某表姐先提的么？”楚衍嘲笑。
“胡说八道！”花岸啐她，“哪有女儿家把婚姻挂嘴边的！好不知羞！”
“郡主辛苦了，”花君侯道，“请郡主稍事歇息，让询儿为郡主与无涯设席拂尘。”
花询起家昂首看她。此女唇红齿白，端得美艳如妖，眼尾微长，饰之以红粉，更添媚态。青丝飘散，轻巧下车，站于楚衍身边，略显慵懒之态。嘴角浅笑，眸色潋滟，红衣翩翩，腰细若束，环佩琳琅，傲视生姿。
花渡见她看来，眸光微动。
“叔父！”俄然一女子奔来，口呼叔父，花君侯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这红衣女子不知何人，但看她妖媚素净，有惑人之姿，暗不知此人何人。
花渡此人看似冷僻，但是实在还算不错，只要不过问她那株海棠的事，花询就感觉统统都好。花渡站在她身边时，花询收敛了心机，特地让了让身边的位置，笑道：“解语也起得这么早来驱逐郡主吗？”
接着花岸扯住了花君侯的袖子，似恼似嗔，一袖拂过君侯之面，娇声道：“叔父！我是岸儿啊！你前些日子才写信要我来，你忘了么！”
“仲辞受父亲命来拜见花大师，天然不敢担搁，这恰是春日，一起花开，美景丰厚，那里劳累呢。”楚衍笑道，对花渡执礼甚恭。
“县主昨夜未安眠，本日还能起得这么早，难能宝贵。”花渡点头，声音清冷却听得出和顺来。
“高雅花家出了这位，真是……”话说一半，楚衍估计花询面子，也没说甚么，跟着走出去了。
“你如何晓得我未订婚？”花岸戏谑道。
“的确是无礼！”即便是暖和宽大如楚衍，也不由面色不悦，直接呵叱。
“名岸，”花岸停了一会儿，觑了一目炫渡，“字无涯。”
一向在花询身后默不出声的花渡神采却一凝。
花询欲言，却被花渡拦住：“我不见礼，只是因为你还不敷以让我自降身份，我怕你受之不起。至于名姓――我名花渡，字解语。”
“见过君侯。”楚衍施礼。
楚衍见花询宽裕，安抚道：“她有何资格说你？花府世代养护花草，爱花不过是理所该当的，有何好笑？”又鄙夷道，“某些人不识花草之美，无恋尘之心，只要一张利嘴，戕伐攻奸，倒是好笑。”
花岸挑眉道：“一定不是，‘难抵此岸，苦海无涯’。”
“诸位都辛苦了，里边请，且让询为二位拂尘洗尘。”花询睨了一眼那女子，笑道，“客人虽不说名姓，但来者是客，为了不使花府名声堕毁，不敢怠慢。”
是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花府门前。
花岸抱臂轻视道：“我家表妹都没说甚么，要你多嘴！”抬首挺胸先走了。
花询摸了一下脸，讪讪道：“是么？”
“你如何晓得我昨夜未安眠？”花询奇特道。昨夜细雨，她怕海棠花被雨淋伤，把海棠花抱入房间，搁置在桌上，却俄然猎奇心起，几次看，一时入迷，竟然一夜未眠。
“是，父亲。”花询应下。
花询不防备看花岸向花君侯扑去，也当场吓住。然后便见花君侯吃惊之色，满脸茫然道：“你是何人？”
“莫非表姐真订婚了？恭喜恭喜！”花询故作惊奇道。
“是无涯！是无涯！”花岸瞪眼道，“另有，我不是跟楚仲辞来的，我是受花府主之邀来的！”
花询内心还装着事，也不好一向担搁几位歇息，忙道：“还是先去院子看看罢，你们先歇息过，早晨再替你们拂尘。”
女子温馨了，一旁的楚衍却上前对花渡见了礼：“花大师，宁王府楚衍楚仲辞有礼。”
楚衍的车架来得不早不晚，适值在正月十五到的。比拟起九年前少年时候的小郡主，现在的楚衍看起来更加超卓，出落得婷婷袅袅，端庄文雅，自有大师风采。这回又不是奉天子的旨意作为天使前来，而是轻车便装，场面不大，只带了四五个侍从。她与花询在这九年之间相互通信，引为闺中好友，楚衍前来，花询天然早早就起来驱逐。倒是花渡，竟然也与她一起站在门外等待。
“郡主前来府上，带的宠物不是喜鹊，竟然是乌鸦。”花渡面无神采道，“甚妙。”
女子不知缘何，神采一僵，气势顿时萎了。只是仍由逞强，弱了三分气势道：“这位女郎，你站在此处也好久了，一未曾见礼，二也未曾道着名姓来，如何，莫非你的名字是见不得人的么？”
“见过父亲。”花询游移道。
“太守有事找老夫前去商讨，老夫安排好了，你们自便。”花君侯对花询道，“好好接待高朋。”
“还未曾许人。”花询说道，“无涯表姐尚且未订婚，身为表妹怎敢先许？”
“表妹啊，”花岸笑眯眯道，“你就要成年了，也不知是不是许了人家。”
楚衍面色有些古怪，咳嗽了一声道：“阿询，这位是……”
“诶，慢着！”女子又规复了方才华盛，只是对花渡似有防备，她傲然道，“你们不知我姓名如何能行呢？听好，我，姓花……”
花君侯俄然一改茫然，木着脸，点头道：“是无涯啊。”
花询才听姓“花”悄悄吃惊，这先来一个花渡，奥秘非常，又来一个姓花的，这是要做甚么？在花府来个“百花集会”么？
女子之言甚是无礼刺耳，花询却也不恼，俯身恭敬施礼道：“怠慢高朋，此乃失礼，我之过也。”待站直了，再问，“不知高朋是……”
花询心生迷惑。
“郡主起来罢。”花渡温声，虚扶起她，“郡主舟车劳累了。”
两次莫名其妙的转头让花询有些胡涂。她见花渡的神采更是不知何意。
女子听得这话，神采一变，也不知是怒是惊，但花询倒是从她脸上看出一分害怕来。
“客人不言名姓，不说字号，难不成是知名无姓？”花渡走到花询身边，柔声疑问，倒是替花询解了围。
“郡主想必是见过花卿了，老夫也不必多讲，担搁几位歇息。”花君侯转头对花岸道，“无涯，你正巧来了，过些日子，你表妹要及笄礼，你可来观礼。另有郡主与花卿，还请赏光驾临。”
花询一惊，堂堂宁王之女，安河郡主竟然也要向花渡施礼，这花渡是甚么来源？
花询有些脸红。她只是对那株海棠花上心了一点点罢了，如何就变成了恋棠痴人？触及此私密之事，花询一时候着了道，不知该说些甚么，鬼使神差地转头去看花渡，见花渡垂眸暖色，望着女子，好似不喜她这作派。
花询哭笑不得，楚衍一个王宫深府的女子，本日活生生被那不知来头的表姐气得不顾面子。
“自夸为君子的楚仲辞，也会以舌相争，恐怕这是自打脸面。我一小女子，无权无势的，没脸没皮算甚么？”女子嗤笑道，“归正我再不知礼数，那也是我自在，而你楚仲辞，啧啧，但是宁王府的脸面啊。”
花君侯仍由是板滞着神采，缓缓点头，然后带着侍从便出门去了。
她正要解释，又被女子打断：“我算甚么高朋？这里的高朋只要我们安河郡主楚仲辞一人！我不过是听闻这花府有一人，甚爱海棠，其起居卧坐，恋海棠如痴。我行走四海，何尝见地过，特地前来看看，此人是不是真傻成痴！”
“……”花询强忍住笑，“‘转头是岸，苦海无涯’，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