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为君取字
她走到凳子前坐下：“或许是我太孤傲了。在花府里，越是聪明越会晓得很多，晓得很多了，就不肯与那些报酬伍。勾心斗角，非我所愿。这真的只是我的梦，梦里有一个斑斓又和顺的姐姐，能够去江南漠北，去天涯天涯，去我神驰的处所。没有殛毙没有私仇，没有调侃没有奉承。”长叹一口气，重新带上笑容，“这里太好，我会沉迷……你太好，我会依靠你的。”
月躲云后，云遮明月。花岸转过脸来，叹道：“不想表妹也是一个痴人。”
“闻声甚么？”花岸面向亭子而立，笑吟吟道，“这离亭子那么远，你二人说话如此小声，我能闻声甚么……倒是表妹这么心虚干甚么？两小我躲在这讲甚么私密之事不能叫人闻声？莫不是表妹想当楚仲辞爱妾么？”
问棠。
“有话快说！老娘还困呢！又不像你们这群神仙不吃不喝不睡觉！”
花询想了想，说：“此言甚是。”
花岸气得跳脚：“乌鸦你大爷！我是无涯！”
花询摩挲动手里的锦囊，心底渐渐地念着这两个字。
“你明日就及笄了，但是个大人了。”花渡低眸，眼底仿佛有雾气氤氲，“及笄后，就该许婚了。”
见她长袖一挥，花询转头看向梨树，只见统统落在地上的花瓣全浮在空中，仿佛有人将其一片片捡起，贴在半空。
“我觉这月色恰好，想说半夜不能做个‘采花贼’，看看表妹心肝心疼的海棠。没想到迷路走到这，瞥见楚仲辞与表妹俩人煮酒弈棋好不欢愉，便怕打搅。”花岸近前来，月光镀在她脸上，投下半面光影，妖媚之极。
“……我巴不得升仙得道千万岁，寻甚么死？我是来跟你告状的！”关上门，花岸腆着脸坐到花渡身边，给本身倒了杯茶。
“表姐究竟是何人呢？”花询凝睇她，“十年前花朝节，表姐来寻花签不见，十年后又来上门，这回寻的是甚么？”
花渡睨了她一眼，不为所动，端起茶碗喝茶：“以是呢？”
“不管表姐寻的是甚么，我只想说，但有可给的，我能给便赠送也无妨。可有一样，表姐如果伤我家人与仲辞，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表姐。”花询走过与她擦肩，笑着道，然后往院子里走。
花岸扭着腰起家往外走，负气道：“归正你我不熟，你管我那么多何为！你的恩典我记着，赶明儿我得道成仙了，必然给你送份厚厚的大礼来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笛声停下，花渡嘴角含笑，点头道：“若你想要，太轻易。”
收了手，香囊飞至花询面前。花询拿着两个香囊舒心笑开了眉眼，递给花渡一个：“可真好。在这梦里，我要甚么有甚么，我真是不想醒了。”
“不是，你们当神仙的都这么无耻吗？花解语，你就是一个伪君子！”花岸气急废弛道，“当年我不晓得你是甚么人的时候那么恭敬你，你竟然这么对我！”
花询扶着雕栏，了望对崖的梨花如雪，白得洁净。她偷偷地回顾去看吹叶笛的女人，口中遗憾道：“可惜没有锦囊，把那些谢了的花瓣装起来，还可制成香囊。花香老是要比那些木料的香更得我心一些。”
“你是来寻死的么？”花渡回身往内里走，坐到桌边，讲方才看一半的竹简合上，搁置在一旁。
“我如何待你？”花渡似笑非笑道，“是谁承诺我获得花签以后，永久不会来花府打搅我？又是谁，晓得我的身份以后还敢占便宜，自称表姐的？”
花询一惊，循声看去，花岸负手从桃林当中走出来，红衣轻灵，嘴角含笑。
风卷纱帘，花询走到亭口，屋檐那瓣桃花被风吹下，她伸手接住。
“告甚么状？”
“你我了解了十年，你看着我一日日窜改生长，我已然视你如长姐。但是我向来都不晓得，你究竟是何人，我也不知何时才气入梦见你。”她的笑意消逝，心头有些闷，“你不说我也不问，你说是你是花仙，我信。那些未知的，或者不能懂的，我就权当是我梦中臆想。”
“虽不能满足你那些欲望，但是只要在梦里，你要的我都能给。”花渡捏紧了手里的香囊，看着花询道，“只是这些都是假的。我不能一向陪在你身边，你……”
“梦里的东西都是虚幻的，你何必顾虑？”花渡摸了摸她的发顶，和顺道，“留不住的，只能讨你半晌欢心，若太固执，那些长久的欢心，都会变成悠长的痛苦。”
“本年桃花开得好了，可惜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宠。要想花开永不干枯，还是得靠花府种植。”她合上手心，走出亭外，到桃花树下，看着满地的桃花瓣，俯身将手心的花瓣放在地上，与一地桃花做伴。
“……”花岸噎住，她不甘心道，“她欺负我，你不给我一个说法吗？”
漫天梨花纷飞，山崖险要如刀削磨，高楼伶仃山间，叶笛声声迭迭。金色大鸟回旋在半空当中，鸾皇时而爬升直下，时而遨游云端。楼近崖壁，扶栏以外便是悬空，俯视一眼，不尽深渊，极其可怖。清风吹拂，梨花香满盈在楼台当中，有三三两两只白鸟栖息在树枝上，梨花瓣洒落纷飞。远处有鹰啸，天气湛蓝清秀，流水淙淙，怪石嶙峋，远处可望白雾环抱。
“是啊，你那么聪明……”花渡抿了抿唇，眼角带笑，“花询，我给你取一个字好不好？”
“咯咯咯咯……”花岸捂嘴欢笑，笑得前俯后仰，“表妹是如何认出我的？十年之前你不过六岁，还记得住我？”
花渡看着她将门关上，垂眸挡住眼底的冷酷。
“提及这事，”花岸哼道，“你给花询写的那几个字，还真是标致。我说，你对她那么好，该不会是惦记上花府地下的东西，才一向这么靠近她罢？”
花渡轻叹道：“你离楚家人远一点。我替你算的卦，应在楚家人身上。你要晓得，你已经有所成了，不出不对，位列仙班，指日可待。”
门吱呀一声开了。
“坐天下的楚氏，皇族公子，竟然个个以私养男宠为好，王亲贵女，自养女姬，宠嬖尤甚，外称姐妹，内为伉俪。”花岸回过甚来，勾起嘴角耻笑道，“世人多爱同性，并以之为光荣，炫之以繁华，我还劝表妹不要和楚仲辞夜会，除非表妹真想攀就宁王高枝。”
“与你无关。”花渡道，“你既然来了，就给我安生一点。畴前各种皆不作数，今后你再做甚么，还须三思。”
“你――”花岸气得咬牙，“神仙公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诶，那我若要的是那株海棠呢？”花岸在身后道。
花渡挑眉：“无涯，你修道修仙，莫非没有修心么？”
“我要如何给你说法？”花渡道，“欺负你又如何？我又与你不熟。”
花渡翻手拈诀，花瓣便全都排成行列，飞速融会在一起，又有几道红色雾气飞入其间，两个红色的香囊垂垂成型。
花询停了一下，转头道：“花乌鸦你做梦！”快步分开。
“另有一事。”
不想她早就来了，还躲了那么久。花询愣住，问道：“表姐闻声了？”
“问棠――”俄然眼中滚落眼泪，不知是悲是喜，心间酸涩难喻。她本身吓了一跳，忙擦掉泪水，笑道：“好字，我很喜好。询花问棠，花询，花问棠……好字，好字！”她几次念着这话，莫名感觉悲喜交集。
“表姐如何也还不睡？”花询换上笑容，站在原地等花岸靠近。
这倒让花询不知花岸那句“痴人”说的到底是何意。
“取字？”
花渡一身白衣常服，站在门口，面无神采道：“花岸，你何为么？”
花询游移了一下。她道：“那是别人决定，不是我，我虽不喜，但是不厌。”
“不必了。”楚衍拢好披风，提起灯笼，身影垂垂消逝在黑夜中。
花岸暴露惊奇的神采。玉轮又出来了，照亮了花询脸上的冷意。
她看不见花询身影以后，才华冲冲到花渡的院子，一点也不管半夜半夜花渡是不是已经睡下了。上前就蛮横地拍门：“花解语，你给我开门！我晓得你还没睡！开门开门！”
放下茶碗，花渡淡淡道：“你连东西都不是。”
花询蹙眉，心中甚是不喜花岸这张嘴，便不答话。
“表姐！”花询不悦，冷眼看她，“仲辞与表姐没有私怨，表姐暗里说她人之事，这不好罢？又不是统统姓楚的都有此癖好，纵使有，与世人何干？与表姐何妨？爱好男宠女宠，都是她人自好，纵使我与仲辞真有甚么，我也不感觉那是肮脏！你无态度无资格置喙！”
花岸的气势顿消。她往内里张望道：“你还真没睡啊……干甚么呢？”
一时寂静。
“好！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听任花询这么胡作非为啊！你如果不管，那我只能本身脱手欺负返来了！”
“表妹深夜不睡，在这里捡花瓣玩呢？”
花询昂首看她，内心不觉有些伤感。
“我晓得。”花询打断她的话，扬起笑，“我那么聪明，我如何会不晓得，这些都是假的呢？”
“晓得了。”花岸打了个哈欠，摆摆手。
“花询她欺负我！”花岸嚷嚷道。
“哟？没想到咱表妹竟然这么通透？”花岸赞美道，“不愧是……”她俄然顿住，改口道，“表妹至心不厌？”
“嗯。”花渡点点头，微微一笑，“花询，表字问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