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借车驾姨妈念孤女

辰时初刻，法喀才懒洋洋起家，大丫环鞠春服侍他换衣，一边道：“太太卯正三刻已经去跟老太太存候了，见您睡得熟，便叮咛我们别吵您。”

遏必隆结老婆与纳兰明珠夫人同为英亲王阿济格所出，妻卒后遏必隆续娶的也是老婆母家的表妹，故而钮钴禄家与纳兰家素有来往。宗亲间都说纳兰夫人短长非常，容悦虽也感觉纳兰阿姨虽精干，却也很慈爱。

“到底五弟还小，她老是要替后代筹算筹算的。”容悦随口说了句，便转了话头：“车可筹办好了？”

内心如许想着，纳兰夫人还是只拿些家常话来讲，容悦也知宫里的那拉表姐与纳兰家的干系，何况那拉氏有一名阿哥傍身，纳兰家不免不起动机，故而也未用心拉拢，你一言我一语地就到了宫门口。

纳兰夫人含笑应下，再次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孩，五官精美如画，微微一笑，右颊模糊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娇躯裹在轻茜色百蝶妆花缎袍里，端的如一朵柔滑欲滴的海棠花，又似一块洁白温润的羊脂玉。

恰是纳兰家的至公子纳兰性德，容悦忙福了福，叫道：“大哥哥。”

容悦摆布逡巡一眼，见法喀一面批示人重新束装施礼，一面护着觉罗氏过来，不觉心下安抚。

容悦心想，觉罗氏也带着丫环，都坐一车不免拥堵，纳兰阿姨既美意聘请，却之倒显得不恭。遂向和萱道：“那边车虽比这个略宽广些，也不好都畴昔挤，况这车里的东西，梅清一定找获得处所。宁兰跟我畴昔，你在这边照顾着些儿个。”

法喀唔了一声，也没多话，因本日便是圣寿节，他昨儿来正房商讨入宫之事，在正房歇了。

这日，定远平寇大将军和硕安亲王岳乐疏报副都统阿晋泰等带领满汉官兵于浏阳县处所击败伪总兵解先声，斩一千余级，活捉伪游击守备等九名。这邸报不早不晚，本日传到，天然又是喜上加喜。

家仆晨安设了朱漆方凳，容悦穿的厚重笨拙，又穿了马蹄底的宫鞋，恐怕颠仆，见车旁一男人支了左臂过来，只当是法喀，扶着下了车。

他惦记取此事，去外院将早预备下的车马检视一遍，又训戒了一番随行的主子，这才回内院来，穿过月洞门时，刚好遇见一个才留头的丫环道：“大爷，大太太和三女人正在宝顺斋呢，叫您畴昔。”

宁兰领命下了车，车门一推开，便抽入一股冷风，容悦已复苏过来，伸手捂在铜錾牡丹花八宝纹手炉上，耐着性子等待。

容悦正躬身欲上轿，却听宁兰道：“纳兰大爷叫女人呢。”

容悦便笑道：“怪我前阵子太忙，抽不出空，他日我去瞧她。那小酱菜不值甚么，我前日又腌了几坛，阿姨爱吃的渍黄瓜也有，转头一并送去。”

宁兰性子鲁直言语冲撞，独当一面的大多数时候还是和萱，和萱内心明镜儿似的。

“那天然是的。”容悦常混迹这些长辈间，装起娇憨来那叫一个驾轻就熟，“算算大嫂子也快七个月了，胃口开不开？身子可健朗？”

法喀道：“都安设好了，在二门外候着！”

未几时宁兰便推了车门掀了帘子进了车厢，回禀道：“本来是纳兰府的车驾，纳兰府的二太太也要去宫里拜贺呢，传闻这边的马车脱轴，二太太叫女人去那车里一道坐，说说话打些无趣才好呢。”

钮钴禄氏早在神武门内安排软轿接送各府女眷，世人到底畏寒，各自上轿。

纳兰容若便承诺一声。

法喀到了宝顺斋，见姑嫂两个说着话检视入宫的物事，问老婆道：“那老姑婆可曾难为了你？”

容悦取出袖中镀金珐琅怀表看了看时候，道：“既要拜寿，迟了怕不恭，你去叫传个话儿，叫梅清跟我挤挤便是。”

落地一抬眼，才看清面前此人，剑眉若裁，朗目如星，深碧蓝色立领更衬得面如冠玉，五官清峻；兼他做大内侍卫行褂打扮，越衬得身姿矗立，仪表不凡。

车夫安设好方凳，才开了车门，容悦已穿戴好，又意味性地为纳兰夫人清算了一下颌下的大氅绦子，才相携下车。

“宁兰，别撩帘子，细心冷风吹出去，女人着了凉。”和萱见容悦阖上视线，轻手重脚为她盖好大氅，回身见宁兰掀着一角棉布帘子往外瞥，忙轻声道。

觉罗氏已在等在那边，与几个先到的女眷叙话，见她们下车，世人便上前厮见。

纳兰夫人身着一品诰命夫人的朝袍，头戴朝冠，在车厢里坐着，见容悦裹着大红猩猩毡大氅，衬着一张瓷白的小脸娃娃普通，不由心中爱好，笑着朝她伸脱手来，笑道：“好孩子，快坐到我这边来。”一握她手，又道：“小手冰冷的。”说着叫丫环斟了杯热茶给她。

她本来阿谁动机又在心头悄悄转了转，若自家大姑奶奶那份猜想果然，凭这丫头的样貌，后宫定然又是一番风景。

宁兰扭过脸来，小声道：“你没见马车停了？”

纳兰容若本就是温润的人，加上又年长容悦**岁，现在见她浑身包裹的严实，只暴露腻白小半张脸，一对凤目不染片尘，眼眸清澈见底，比如冲弱，又不觉多了两分兄长的宠溺，侧身让道：“家母的车在那边，劳mm移步。”

纳兰夫人闻声这话甚为欢畅，笑道：“就你这丫头一张小嘴惯会说的，怪道都喜好你呢。”

宁兰放下帘子，凑过来道：“仿佛是大太太的马车轴承脱了扣，大爷正要着人来修，刚好又有一队人过来，才我偷偷瞧去，见大爷正跟一个起花金顶暖帽，赭色侍卫服色的官爷说话呢。

容悦畏寒，穿了大氅，戴上兜帽，又遮了面幕才俯身出了车厢。

法喀嗤笑：“她天然拎的清，如果换成皇上万寿，看她不巴巴儿的跟着去。”

钮钴禄府在紫禁城西侧不远，又是走惯了的，容悦没兴趣摆布张望，闭目养神，在脑中梳理待会儿要说的话。

容悦谢过，天然先捡好听的话来凑趣：“姨夫前年才升了吏部尚书，传闻大嫂子的父亲也荣升兵部右侍郎，客岁大哥哥也中了进士，本年如果大嫂子再给我添个小外甥，哎吆吆，这都数不清是几喜临门啦？”

而后几日，容悦看书练笛，觉罗氏打理家事，法喀胡乱应酬不提，转眼间就到了仲春初

容悦甜甜应了一声，走向纳兰夫人的马车。

和萱这才觉马车是停了下来，这下子容悦也展开眼来，仔谛听，内里仿佛有扳谈之声，便问：“如何了？”

暮年她摒挡中馈，都是纳兰夫人几个长辈多方指导，才不致出大的不对，故而常常感念，娘俩倒相处甚欢。

纳兰夫人浅笑道：“你大嫂子很好，胃口也开，你送她的那坛子小酱菜，她爱的甚么似的，还经常念叨你呢。”

时候不早，世人便解缆入宫去。

觉罗梅清冲他一笑道：“左不过还是老模样，酸言酸语的，妾身也问过她的意义，她只推说年纪大了身上不痛快，便不跟着进宫去了，我们就告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