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圣湖圣迹
一顷刻囊括了全部六合,也囊括了既见愁整小我,将她彻完整底地包裹在此中,一动不能动!
“……”
曲正风那公允而笃定的判定,只引来雪浪禅师轻声一笑, 六合间那无数信众吟诵的声音还是在回荡,他便顺着这回荡的声音,向坛城的方向望去, 眸底多了几分晦涩的慨叹。
一时竟分不清,是她躺在这湖底,还是这一片圣湖本就是她的化身。
蓝紫色新鲜的花瓣上,像是撒了一层细白的月光,在见愁白净的手指间、在风里悄悄地动颤。
见愁月白的衣袍,在这顷刻间被狠恶的疾风掀起,面前那广漠而微澜的湖水,也跟着掀起了浪涛。
湖水的波纹,凝集成她深蓝的长发,丝丝缕缕,如同素净的丝绦,铺满了整座庞大的湖泊。
比起前次来的时候,僧舍中冷僻了太多。
是妖?
高高的圣者殿便在她的身后,那浓厚的暗影垂落在空中上,一股又一股可骇的力量已然在头顶的阵法中积聚,一道金黄的光柱,如同穹顶上流泻而下的瀑布普通,朝着圣者殿的中间灌入!
六合间,真的有神明存在吗?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与先前那一次普通藏匿入暗中当中,而是退后了三步,站在湖畔等候。
像是来自这六合的夹缝处,像是来自这湖泊的阴暗处,又仿佛近在她的耳边,颤颤然从她心底起!
十一甲子前那一场阴阳界战,中间到底产生了多少的危难,又见到民气有多少的窜改,雪浪禅师都一清二楚。
雪域的夜里,从没有鸟语虫声。
那感喟声,则来自湖底最深暗处。
夜风吹拂着光滑的湖面,掀起了微澜的浪涛,那细碎的声音稠浊在回荡于六合间的吟诵声中,堆积入她耳中,竟不感觉像是浪涛之声,反而像是幽咽的低语。
手中一束蓝翠雀,上面还覆着晚间的霜雾。
一个在湖底,一个在湖畔,隔着波澜微澜的湖面对视。
以是对现在曲正风的眼神,他也一清二楚。
“神明?”曲正风闻声这一句, 蓦地笑出声来, 面上竟浮出了一种难言的锋利与讽刺,“禅师这话说得好笑。民气底向来只要邪魔,何曾来甚么神明?”
雪浪禅师轻飘飘一句话里, 竟藏着多少令人悚然的意义。
庞大的圣祭阵法,已然启动!
六合间一片喧哗,她内心却寂静极了。
可圣湖始终像是一面镜子。
饶是她当年便藏身于圣殿火线,亲眼目睹过了那奇特而幻美的一幕,可现在就在这湖畔,近在天涯,所遭到的震惊,又岂能以事理来计?
巍峨的圣山,有如平空从这宽广广宽的雪域拔起,直直地刺向云端,仿佛与那阴惨奇诡的暗红色圣祭阵法,连接在一起,融为了一体。
圣山之上本来的法师,仿佛都因为这一次圣祭的事情出动了,往山下坛城、圣山山腰等处戍守,更有一大部分堆积在圣者殿四周。以是她此时竟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就纵穿这一片僧舍,颠末本来空行母所居住的白幢,远远瞥见了那一片铺展在圣者殿正火线的圣湖。
清楚没有任何形体,却仿佛这六合最完美的造物!
还是神明?
这眼神,是嘲笑,是叩问。
见愁远远地望着那一片寂静在天与地之间的湖泊,瞥见了湖泊里血红的阵法的倒影,终究还是将脑海中这个动机压了下去。
因而见愁抬起目光便瞥见了,那一双扫荡在湖水中、清澈而妖异的眼眸……
“圣子不死不灭, 只因信众信奉而生,由民气而生。心生则圣生, 心灭则圣灭。说是妖, 莫若说是圣。神明, 向来不在此方六合间, 而是在民气底。”
“不是人,可也一定是妖。”
衰草都被封入经年的冰面之下,在星月藏匿在那血红阵法遮挡之时,在地上留下一片影影绰绰的暗痕,像是地底藏着数不尽的妖魔,要突破这一层脆弱的冰面,爬出来,充满满整片六合。
澎湃而阴暗的力量,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不为十九洲所知的空间,在六合间、在民气底,嘶吼吼怒!
就连她的视野,都陷在这一片泛动的水波中。
这一刹时,便是低低的一声叹。
本来洁白而澄蓝的湖泊,就像是镶嵌在这雪域冰原上的一块宝石,可在现在苍穹那一座运转着的血红圣祭阵法的映托下,竟染成了一片妖异的艳紫。
一时,竟无言以对。
是妖是神,又有甚么了不起?
雪浪禅师终究有半晌的沉默, 撤回目光来看曲正风, 只看着在这逐步深沉的、血腥的夜色里,这一名来自崖山却又叛出崖山的明日星海剑皇,表面了了的面庞若隐若现,微微勾着笑意的唇角倒是一片的冰冷,更不消说现在半点也不躲避地谛视着他的眼神。
夜内里,北风吹拂。
雪浪禅师终究说不出话来。
澄蓝的瞳孔里,倒映着苍穹上的阵法。
雪浪禅师看了曲正风好久,才低低叹了一声,俄然道:“十一甲子前的仇怨,曲施主果然是向来未曾放下吧?早在得闻曲施主放下明日星海诸多事件,主动要与见愁小友一道奇袭雪域,贫僧心底便有了思疑,感觉曲施主此行的目标,并没有施主所言的那般纯真。不知今次事起,崖山是如何筹算?”
便曲直正风心底早有筹办, 可在听闻之时还是忍不住瞳孔缩紧, 两道斜飞的长眉皱了起来, 本就沉冷的面庞上, 少见地呈现了几分肃杀:“不是人, 那便是妖了。”
然后,被她悄悄一哈腰,放在了湖畔。
圣子寂耶, 不是人。
空行母央金与小和尚了空,乃是从圣山的两侧分头进入,要设法摸到圣者殿上去。见愁的目标则要更难一些,是要去往圣殿火线的圣湖,以是并不与他们一道,而是选了圣殿左边的僧舍,悄悄向着位于北面的圣湖靠近。
“与崖山有甚么干系?”曲正风放空地笑了一声,半点也不心虚地矢口否定,“我曲正风早已经叛出了崖山,便是本日与见愁道友一道来雪域,也是我本身的事情。崖山有甚么筹算,禅师有此疑问,何不本身去问问呢?”
氛围里漂泊着一阵虔诚的香火气与压抑的血腥气。
震惊与恍忽间,见愁都没有重视到,那本来置于湖畔边的一束蓝翠雀,已被一只惨白苗条的手掌拾起,垂首轻嗅,是一声模糊听过的、带着几分哀伤的笑:“恰果苏巴,是来找我的吧?”
统统,都仿佛静止在那星月昏黄的一夜。
民气底发展的,到底是邪魔,还是神明呢?
在从僧舍后的高墙上跃出,时隔二十年,又一次瞥见这传说中的“天空上的湖泊”时,见愁的内心,俄然充满了一种奇妙的体验,仿佛光阴从未流淌,她从未分开过雪域,也未曾在这一片恢弘的圣殿上与人产生甚么争斗。
话题俄然转到了崖山,曲正风明显也没有再聊下去的设法了,便只站在这一片枯萎密林的边沿,远远将目光投向了那一座高高的圣山,仿佛想要从中寻觅出一点不易为人发觉的蛛丝马迹。
寂静地等候着传说中的圣迹,传说中的神明,又或者,仅仅是等候着一个会来赴约的人。
那是多么一种沧桑而亘古的气味?
只要能挽救现在的危局,只要能禁止密宗的诡计,让十九洲在这一战当中占有主动,别说是良善的妖邪,便是至邪的大妖,她也敢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