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惺惺惜也
只不过——
二打一,纵有些猝不及防,也能勉强对付;
见愁气力更逊一分,且本是人身,不似秦广王浑无实体,所受打击更大,身材被撞开时,方才所握鬼斧的整条手臂,已直接炸开一片血雾!
此时此地,不管是极域还是十九洲,凡是曾为人者,都感遭到了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害怕!
那里还看得出小我样?
当年刚冲破元婴时,就敢对祂祭出那翻天一掌;本日返虚,天然更是一腔孤勇, 无所害怕!
摩侯罗伽人首转蛇身,使她腾挪;
只在秦广王那一震之力达到的刹时,大梵天四周佛的金色虚影已停在了见愁的头顶!
秦广王一双眼底锐光与杀机同时迸现,在这顷刻间锁定了见愁, 紧握住斧柄的手掌猛地一震, 万千魂力会聚掌中,已向见愁狂涌而去,同时阴沉沉嘲笑出声:“八十年前粗心,留你一命,竟还敢来!”
直到这声声响起,才似在渐渐的压抑中,翻开了一条狭小的裂缝……
八十年前她敢,八十年后天然更敢!
便是连秦广王都没推测,见愁竟然一上来就使出了这般可骇的杀招!
清楚是再长久、再清楚不过的一个顷刻,与先前他二人相争时并无任何辨别,可就是在她伸手这刹时,相隔甚远处,那悬浮于转生池炽亮鬼斧,终究几不成察地,悄悄一颤……
“见愁!!!”
看似极缓,实则极快!
——秦广王,尚未成此斧之主!
秦广王执掌极域数百年,何曾在鼎争时丢过那般大的脸?既顾忌于她那“帝王紫”的命数,又恨她崖山出身,搅乱祂大局,现在还敢虎口夺食,与祂争抢鬼斧,非除之不能后快!
这一时候,美满是“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那是这天下,最玄奥莫测的循环法例!
当真是好大的本领, 好大的胆气!
独一的胜机,只在面前这一柄连祂也不敢轻犯的鬼斧!
见愁倒是当年鼎争时便与秦广王结下仇怨,若不是存亡危局中顿悟翻天真印,只怕早已命丧其掌下!更不消说前后诸般算计,崖山血海深仇,并现在傅朝生所陷之危局!
八部天龙法身再转!
完整没有前奏,更让祂毫无筹办!
可不能灭、不能斩、不能除者——
见愁视野内所见,皆一片血红。
存亡簿一翻,金字满盈;判官笔一点,墨气氤氲!
她分歧意,谁敢拿走?!
可在这一刹时,她不但没有放弃,反而生出了比本来更激烈的但愿!
说到底, 不过蝼蚁, 何必在乎?
可倘若我,不肯毁灭呢?
秦广王与见愁二人,先为二人比武之力所冲,又为这斧身上荡开的暗光所撞,前者尚能接受,后者却难抵挡,底子不容他们有半分抵挡的机遇,便同时将两人轰开!
秦广王存亡簿再展,那摊开的金简练高长如墙,暗金色简文猖獗飞转,从中抽离,竟在存亡簿上飞旋,转成六瓣纯粹而摄人的紫光!
是人如子,命如棋!
四周佛大梵天转至一侧,高踞在她头顶的,刹时变作金翅大鹏鸟真身的迦楼罗!
如此,难道天赐之良机?
从那边来,向那边归。
乃至连反制的动机都未生出,便已如千刀万剑覆盖!凭她刁悍的身躯,竟没法接受这一落之力,像是被扔进了滚油普通,崩溃的刹时,迸溅出无数的血花!
毫不踌躇、毫不逞强的一掌!
见愁先目见其损毁血染,后才觉万般痛苦袭来,其威势与速率可见一斑!
不是凡声,而是梵音!
臂骨碎裂!肩胛碎裂!乃至连她眉骨上都呈现了一道道裂缝!
……
凡汝所欲也,我必篡夺!
崩碎来得过分完整!
见愁自义庄一起赶来,道中已将秦广王这一番算计的短长思虑了个清清楚楚:祂欲以她拖住傅朝生,她便让傅朝生先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祂欲命仵官、泰山二人杀她于义庄,她偏要执剑来此,闹出一场天翻地覆!
当年能被她戋戋一元婴小修从手底下逃脱, 不过是因为祂从未将其放在眼底,更未料她有何目标, 这才被她出其不料, 钻了空子, 得以从极域满身而退。
眉头一皱,刚要做出反应的刹时,刁悍的打击已同时落在了二人身上,也撞在了中间处的鬼斧之上!
“砰砰!”
见愁无从捕获它真容,可堕入浑沌的认识,却蓦地腐败极了。
现在金翅鹏鸟影出,帝江风雷翼展,瞬息间已合为一道!
灵力与魂力,两股截然分歧的力量,庞然地撞击到一起,又互不相让,眨眼便以二人同时所握的斧柄处为中间,向周遭爆炸!
“霹雷”一声,风雷翼虚影消逝,八部天龙法身崩散,连一线天都脱手飞出!
紧那罗琉璃弹妙琴,护她魂定;
“当年我曾发誓,此斧不过暂存极域,本日既来,自当取回!”
身已毁,魂犹存!
存亡簿中更源源不竭地通报出吞噬之力,仿佛要将这胆敢违逆于它的偌大活人,重化作漫漫循环法例里一枚泯然于众的标记!
没有甚么浩浩异景,只要一片令民气悸的碎响!
她风雷翼翻,荡开了第一枚;一线天斩,劈碎了第二枚;八部天龙的法身机变急转,轰裂了第三枚、第四枚、第五枚!
傅朝生已然入彀,为转生池中盘古禁制所困,少棘同为神祇,固然方才也间隔鬼斧与转生池极近,不免遭到打击,可比起完整触怒了禁制、神魂尚且难存的傅朝生,实在好上太多。
“啪!”
来自她的身材,来自她的灵魂!
法则之力,重新来临!
叵耐这疆场之上,劲敌犹在?
可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整副躯壳,都如同蒙受了强力的摧毁!悍然的吸引之力与压迫之力,伴跟着秦广王这一指,同时从那六瓣轮复存亡簿中来!
自隐微而较着,庞大的八部天龙法身自虚无中扭转而出,天众,龙众,阿修罗,夜叉,紧那罗,乾达婆,迦楼罗,摩侯罗伽!
凡汝所不欲,我必施为!
掌间五指,血肉尽去,在这波纹暗光里耗费,仅余下曾为黑风砥砺的森然白骨!
四方云随翻天印动,大梵天的虚影亦刹时与她这一掌堆叠,共同探出,如山呼海啸普通,迎向了秦广王霸道的魂力!
目前,残魂还是,残斧安在!
她本来觉得对方祭炼此斧八十余年,不管如何也该具有几分掌控之力。可此时所见,对方不但没有号令之能,乃至还与她普通,为此斧之力弹压、架空!
本来扶道横虚对秦广、傅朝生对少棘的战局,顿时一变,改作扶道横虚对少棘,见愁对秦广。
拖着半副残破的躯壳,她听到风声从耳旁吼怒而过,亦看到坚固的骨骼寸寸碎裂,却还是在被命力携裹、投向存亡簿的这一刻,咬紧了牙关,再一次向鬼斧伸脱手去……
只这一指之力,已将活人压作一副可怖的骷髅!
像是夜空里散射斜织的星光,秦广王端倪间再一次消无了统统仿佛活泼的情感,十二旒冠冕下是俯视众生、淡看循环的无情,弹指间,判官笔已洒落墨痕数点!
乾达婆圣女奏天音,令她神醒;
连傅朝生如许刁悍的存在,在其方才炽光燃亮时,也被重重打落转生池,为那莫测的禁制所困锁、折磨,她不过一返虚修士,精神凡胎,纵所受之力不及方才傅朝生所受之十一,又怎能抵挡?
一向往上伸展到她肩膀,让她左边衣袖尽为鲜血染红!
月白的衣袍, 一如她当日一掌翻覆, 自十八层天国下释天造化阵内脱出时普通, 带着几分独属于崖庙门下的超脱。
斧身炽光照彻,人却在满心的黑暗里嘶喊冲杀。
那是一种雷霆般的大怒,又好似浑然不将他们放在眼底,天下万物,皆不该冒犯它的严肃!
况她本是鬼斧旧主,谁要管这斧是不是颠末端旁人八十余载的祭炼!
八十年,元婴到返虚!
道可控,力不能阻。
傅朝生自闻道而生的那一日起,便脱出五行,不在六道,与秦广王斗,尚能对抗;而见愁本是凡人踏入修途,记名存亡簿上,又如何能逃脱法则的束缚?
自奇袭雪域一战中贯穿法身与道印相合之妙用,见愁便已垂垂将这本属于佛门的八部天龙法身与本身昔日所习之道印融汇贯穿,自称一派奇妙法门。
昔者,我为残魂,汝为残斧。
墨痕劈面,仿佛一张无形亦无解的大网,向她罩来!
神魂藏于灵台,却如被卷入旋涡,要向那存亡簿中投去!
“轰!”
深紫的雷电在残虐的黑风中游动,奔驰间携裹着惶惑的天威,对准了劈面一样重新折身扑向鬼斧的秦广王!
秦广王的手掌顿时被击退。
一字一句,一声一声,仿佛在苍穹的高处响起,空灵里带几分厚重,凛冽中沾多少超尘。
以是在扑向鬼斧时,祂的行动与见愁普通无二!
墨点甚小,落如囚笼,烫如滚油!
那是一种整小我从外到里都被扯破的痛苦!
手臂上的血肉也寸寸开裂!
身为此斧的旧主,若非此斧狰狞之形状未改,见愁几近都要辨认不出。更不消说这连她都架空的可骇力量!
短短顷刻,已穷尽诸般窜改!
那是并不刺目标琉璃之光。
祂顾忌那禁制之力,因此远避,但转头来对于扶道、横虚二人,倒是绰绰不足!
既认她作主,此斧便是她斧。
吾之唤也,汝可得闻?
祂非修士, 却亦晓得修行之难, 虽曾在此战起时就已听闻其修为有了夸大的突飞大进,可听闻又怎及得上亲眼所见?
只听得“嗡”一声颤鸣,如镜面折射流光,光滑的斧身炽光蓦地一暗,竟如阴云俄然覆盖,蓦地荡出了一圈波纹似的暗光!
“有何不敢!”
世所摒弃,汝独择我。
分歧于同傅朝生比武时的“道争”,现在秦广王与见愁的比武,是纯粹的“力图”。
如冷雨溅落!
再取鬼斧!
“咔嚓嚓……”
“咔咔咔!”
为鲜血所恍惚的视野里,见愁瞥见秦广王再一次向她伸出了手指,就这么隔空一点!
端倪间那神态, 竟也与昔日相差无几。
秦广王早在当年鼎争时便见地过她不要命的架式,又兼之先前阴阳界疆场上传返来的各种诡诈机变之动静,纵她现在独一返虚中期,也不至等闲藐视了她。
换了凡人,这一刹已然放弃。
只是这修为, 委实骇人!
一者来自极域至高之主,一者来自返虚大能最强一击,两股力量一撞,所产生的打击多么激烈?
遥遥!
可怠倦法身,终至不堪之境。纵能挡祂一,如何能挡祂万?
想也不想,直接化出了先前用以对于傅朝生的存亡簿与判官笔!
秦广王实在惊诧。
先杀见愁!
庞大而俄然的痛苦,狠恶到足以能摧毁一小我最强韧的神智,便连见愁的认识,都在这一刻堕入了不分六合、无有清浊的浑沌。
每一点,都像是一枚下落在棋枰上的棋子!
一打一,且敌强我弱,便不免险象环生。
浩浩的疆场,构建在废墟之上,刀剑的啸声交叉着风号鬼哭,鲜血的明暗掩映着燃烧的烽火。
人间强者,或可御九霄,鞭山海,踏虚空!能灭凄风苦雨,能斩来犯之敌,能除妖邪之念!
可眼下……
恍忽间,是明日星海楼头,曲正风举杯浅酌时的梦话:若六合宇宙有至理,该是毁灭……
见愁只感觉肩侧一凉,一枚自判官笔尖洒落的墨点已打在她身上!
鬼斧这一番窜改,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但这绝无毛病她与秦广王作对!
为方才比武打击所撞飞的身形背后,金色的羽翼乘风展开,立时止住了去势,只悄悄一扬,已带着她自半空中倒折而回!
这一柄已然陌生的鬼斧,仿佛在以如许惶惑的威势警告统统想要介入、意欲执掌之人,此斧毫不凡俗之辈能够触碰!
扶道隐士皇天鉴一挥,才从秦广王方才所布之困局脱出,便见得此幕,双目蓦地睁大,一声惊怒交集的呼喊,已欲执鉴提剑而上!
纵她已成修士中返虚大能, 在祂面前,又算得了甚么?!
唯有运气!
像是完整脱胎换骨!
统统,落空了掌控。
起码行动无碍!
她与秦广王之间的气力差异,实在有如通途鸿沟,没法等闲超越,更遑论要与对方斗出个高低?
阿修罗身越大须弥,让她岿然;
在这身同心一起动乱的时候,无尽念自神魂深处涌出又为那存亡簿的命力撕碎,但总有一念在心,任风狂雨骤、千锤万凿,不能灭!
鬼斧的窜改意味着甚么,她并不晓得。
血肉刹时从筋骨上剥离,化作飞灰;
左臂的崩溃,来得迅疾而狠恶。
这一念现得快,隐得更快。
就像是一块石头,扔向了脆弱的镜面!
话音之出,竟如洪钟!
未免太高傲了些!
筋骨犹存旧形,为那刹时扩大的墨点所覆盖碾压,纵曾经黑风纹骨,亦开端寸寸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