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师叔,请下山
“两位师兄,若真是如此,小师叔的武功不是已趋至登峰造极之境?他长居深山,长年闭关,一心求道,我们冒然来打搅,岂不是有所冲犯?”一旁久没出声的中年羽士高耸地开口了,龟背熊腰,足有九尺,是道门中少有的魁伟体格,身后更背着一柄五尺不足的玄黑巨剑,尤其显眼。
“如何会?”
……
声声回荡,内蕴劲力,传遍偌大的飞来峰,惊起鸟兽无数,落叶飒飒,但始终没有等来一点回应。
“不好!这是小师叔的独门桃花阵法,二位师弟,我们合力推演前程!”
“恭迎小师叔下山!”
师兄弟三人见到他的一刹时,就不自发屏住了呼吸,恐怕惊扰了这天人相谐的一幕。
呼…吸…呼…吸…
“两位师兄,小师叔虽是武学奇才,但毕竟只是一个弱冠羽士,一人独居深山十年!你们说,会不会出了事!不然我们真气传音,怎会一点回应都没有。”魁伟羽士秦若缺语气转而降落。
“可如果再这么等下去,何时才气比及小师叔下山?莫非他白叟家一日不下山,我们就一日不走,一向在这干等?”魁伟道人不解。
此情此景,无声胜有声。
威武!
“这……”小老儿转而看向一旁的二师弟,“玄机师弟,你如何看?”
“好!”师兄弟三人对视一眼,真气鼓荡,大袖飘飞,蓦地吐气开声。
高耸地,飞来峰下传来两、三声祈求,似近实远,传遍了每个角落,只让闻者悲伤,听者落泪。
“待我算上一算!!”清矍老道李玄机手指纷飞,一番掐算,过了一会仿佛如有所得,才点头晃脑道:“唔…依我看,此事必有玄机!”
小师叔,该不会……
三人赶紧跟上。
看似在面前,却又仿若远在天涯……
头顶云霞万缕,洒落而下,一眼望去,山脉起伏,江河湖海,蔚然在望,美得不似人间。
“千万不成!”小老儿掌门蓦地变色,幽幽开口道:“我们这些小师叔年纪固然不大,但为人处世方面却过分妥当。飞来峰是小师叔道场,十年下来不知被设下多少安插,实在是难以硬闯!”
为首的是一个花甲小老儿,虽披着道门掌教意味的紫金道袍,倒是其貌不扬,如同田间的老农,正愁眉苦脸,“哎!想一想,贫道都快三千多天,不,是整整十年没见到小师叔一面了!”
“失传已久的武侯八阵图人间只剩残卷,莫非也被复原出来了?”
不成触碰、不成捉摸、不成轻渎……
“咦?飞来峰上如何有这么多的桃树,自成阵法,方向难测!”
“先师亲口所说,怎会有假!”小老儿神情一肃,语带神驰,“先师生前有言,条条大道朝彼苍,而有人生于彼苍。别人都是求武以证大道,唯有小师叔他是大道演武。大道如风,常伴其身,他平生下来练甚么武功都是一学就会,一会就精,一精就入化境,一入化就自生武道异象,有惊人之能。以是当初先师一遇小师叔,顿时惊若天人,乃至不吝隔了三代辈分而代师收徒,让我等师兄弟三人年近半百却平空头上多出了一个辈分奇大的小师叔!……”
“看来我们要亲身上山了!”魁伟羽士皱眉道。
声音先是措不及防地慌乱,随后是发自肺腑地赞叹,到了最后就变成不明其意的古怪了。
“这又是甚么?垒石成阵!”
山脚下立着一高、一矮、一瘦三小我影,眼巴巴地望着那九曲十八盘的山道蜿蜒而上,插入云天,却始终没见到那翘首以盼的身影,最后只能绝望地收回目光。
上面有字,略带骚气。
忽地有一阵风吹来,掠过山岗,拂过云岚,卷起年青道人的长发飘飞。
合法不安时,一阵降落如雷的吼声传来。
一纸皇诏出金门,传达四方天下惊。
吽……
牛吼如雷,云雾蓦地一散,面前豁然开阔。
比及三个身影终究踏在飞来峰顶之上,早已是气味短促,身上的道袍灰尘扑扑,划出道道口儿,在风中混乱,不复昔日道门高人的安闲淡定。
“吕纯良、吕小师叔!师侄武当掌门郑青山、炼丹长老李玄机、持剑长老秦若缺前来拜见,恭迎小师叔下山!”
“您再不下山,恐怕…恐怕师侄我有生之年都见不到了!”
“恭迎小师叔下山!”
无人处我意清闲,静诵黄庭,故意时吞云吐雾,睡枕江山!
他们目光扫视,四周没有半点人影,再看向身侧刀削般的万丈绝壁,心中莫名一慌。
山颠之上,一石如枕,一个苗条身影侧卧其上,身披彼苍云鹤道袍,左手持书,上有“黄庭”二字,却头枕右掌,堕入深深地沉眠。
如果细看,只见云霞如垫,竟是将他整小我托在空中,与身下石面有一指之隔。
人间如火如荼,势如鼎沸,而广袤中土,连绵青山,火食罕至处,仍有清净福地。
白云苍狗,雾气袅袅,升腾间偶有黄鹤惊鸿一现,留下声声啼鸣,蔚然一副人间瑶池。
也不晓得是想到了甚么,他面孔微微抽动,模糊后怕。
……
公然是传说中……
吽……
但他却睡得如此安然,乃至不知在梦见了多么奇景,嘴角更是带着一抹微微的弧度,剑眉入鬓,丹凤星眸,眉心一点朱痕,更显丰神俊朗。
“恭迎小师叔下山!”
山脉起起伏伏,似是一条亘古长存的大龙横躺在大地之上,分别南北,贯彻东西。
金顶巍峨雄浑,贵为万山之宗,俯瞰群峰诸臣,众山昂首叩拜。
唯有一孤峰峭立,与天柱金顶遥遥相对,远看形若美人发髻斜立,近观更是壁仞千丈,峻峭险恶,似从天外飞来,高耸地耸起。
此时面前是山颠一线天,云雾缥缈,入目所见,不及一丈。
真…神仙中人!
俄然小老儿似是想到了甚么,面色变得古怪,“小师叔的天赋约莫有一万层楼那么高,只是这脾气实在…实在是……自从入了武当山以来,他就待在这飞来峰上,一天都没有下过山啊!
“嘶!小师叔,天纵奇才,可骇如此!”
天然气机纷繁而来,如烟如雾,将他覆盖此中,似那云中仙客谪临凡尘,缥缈无痕。
“师叔,求求您了!快快下山吧!”
大道看重的小师叔!
“小师叔,去哪儿了?”
“……”清矍老道和魁伟羽士一时无言,只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他一旁的清矍老道白发童颜,倒是出尘不俗,此时手不知不觉地紧紧揪住乌黑的鹤须,满脸地一言难尽,“掌门大师兄,江湖传言我们这位小师叔骨骼诧异,是那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也不知是真是假?”
天下武学两泰斗,北武当,南少林。
人在身心内,意在六合外。
“这青牛灵性不凡,内有气机流转,早非平常,可谓人间少有的异兽!”魁伟羽士沉声道。
安静已久的江湖,就此掀刮风云!
只见师兄弟三人法度轻巧,似缓时急,脚悄悄一点,身形就掠出四五丈不足。
“快跟上!那是小师叔的青牛!跟着它,我们就能找到小师叔!”小老儿掌门喜道。
“奉天承运,女帝诏曰:改朝换代,万象更新。自朕即位起,凡大周天下,授武夫九品,定此为常制。愿武道自强,惟能者居之……故兹尔敕,尔其钦哉!”
只是余声袅袅,在山林间回荡消逝,毕竟没有等来半点回应。
“快看!”
小老儿、魁伟羽士:“……”
人凌绝顶,而览山小。
……
……
小老儿听到又是一叹,“‘三疯武当千年运,厥后复兴靠纯良!这是先师临终所作的一首偈言,我一日都未曾忘。如果平常,我天然也不肯打搅小师叔的清修。只是今时分歧昔日,自从女帝天下布武以来,给江湖武夫定品,哪怕各大门派也逃不过。这江湖已经再无半点奥妙,各个门派的秘闻全数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民气蠢蠢欲动。不得不说,这恰是女帝杀人诛心的暴虐阳谋,无数潜于江湖的妙手都被炸了出来,无不想捡软柿子动手,建立自家的基业,诸多小门小派一朝毁灭,哪怕是王谢大派内也是大家自危,江湖动乱不息,复兴无边灾害。现在,道门五山,龙虎、青城、终南、罗浮其他四脉都是人才济济,唯有我武当经历十年前的大劫后,后继无人,一时候引来不知多少窥测。现在武当自三疯祖师开宗立派,已过千年之期,而你我师兄弟三人垂老迈矣,武功最高的是三师弟你,但也只是四品武夫,一流妙手之境,不入天赋,不成宗师,毕竟不堪大用,但小师叔分歧,他辈分虽大得离谱,实在春秋却不过二十,更是天赋异禀,正如东升的朝阳。唯有他下山,名正言顺,才有但愿重振我武当阵容。”
山颠险途,两边湿滑非常,稍一不慎,就会滑落山崖,跌得骸骨无存。
“这……”
“阵中有阵,阵再藏阵!这竟是……阵法三连环!”
身侧就是万丈绝壁,只要稍稍一翻身,就要跌落而下,骸骨无存。
安步崎岖山道直直而上,三人身形如脚踏云梯,不一会就没入险峰翻滚的云气中,眨眼不见。
小老儿面色古怪起来,“这只是小师叔故乡的大水牛罢了!”
唯有云雾翻滚,陆连续续有惊呼声传了过来。
“额!这又是甚么阵法?”
“既是如此,两位师兄,我们就合力运功传音吧,不然在山下喊,小师叔是听不到的!”中年魁伟羽士沉声开口。
“金瓶……”
小师叔……
说到这里,他不自发与清矍老道相视一眼。
这就是……大地为床,彼苍为被?
“哎……”师兄弟二人齐齐叹了一声老长的气,一时不堪唏嘘。
气味悠长,吞吐间,山颠烟霞随之而动,在口鼻间进收支出,更吼怒成旋涡流转周身。
一味干等毕竟不是体例,最后他们只得相视点头,纵身而起。
……
遮天蔽日的雾气中,一重黑影高耸靠近而来,竟是逼得云气退散,才见到是一头长角如勾的巨大青牛,玄色的瞳孔透着似是孩童般的灵性,清楚地倒映出师兄弟三人的身影。
“此阵实在诡异!合太乙法术之大成,小师叔能自创此阵,实在是学究天人!”
“小师叔,妥当如此,呵呵呵……”
武当有七绝,一为轻功,“梯云纵”!
“小师叔那里找来的珍奇灵兽?”清矍老道见得两眼发光。
手中黄庭经页无声翻动,扉页下竟又藏着一张册页,如有若无地暴露一角。
……
却只见那青牛身形魁伟,蹄子巨大,踱步其上,却不缓不急,四平八稳,如踩云端。
……
小老儿语气幽幽,“传闻小师叔入武当之前,只是一个给地主家放牛的牧童,得遇先师,却如何也舍不得从小放牧的大水牛不肯走。先师无法,只好买了下来,放养在这飞来峰。没想到十年间,也不知小师叔使了甚么手腕,竟是将这大水牛给养成了异兽!真是神乎其迹!”
“这……”一时小老儿掌门郑青山和清矍老道李玄机也游移了。
似是认出三人,青牛弯角垂下,似是作辑般的连点了三下,随后回身又朝着云雾深处走去。
“师叔,请下山!”
七十二峰向大顶,唯有一山不朝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