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孽子
木瓜激灵打了个寒噤，不敢怠慢半步，仿佛夹着尾巴似的闷头就往寺里冲，前面跟着风风火火的主仆三人……外加夹在内里较着格格不入的张嫂子，一副砸场子的架式，倒令门口扫地的小沙弥连拦都没敢拦，目瞪口呆地退避一旁。
如果谢夫人在跟前定要骂她没有大师闺秀的仪态，张牙舞爪。
“这孽子！”
蔡氏拧着帕子，为啥她半点儿都不料外呢？
不过，自家那不靠谱的儿子也就自家女儿能清算得了了，谢夫人便也没说甚么，只叫张嫂子跟上去。
“别把二郎打碎了，”谢夫人叮嘱，“好歹留口气。”
他就说不能乱认门徒，被仇家找上门来了吧？！
让她抓返来腿打折！
萧宝信和谢夫人都懵了，连扯着帕子哭的已经没有了眼泪的蔡氏都惊呆，一时候张大了嘴，呆愣愣地在屋里挨着个儿的从谢氏到萧宝信再看到张嫂子……
“行了，”萧宝信摆手，正在气头上，没表情与他啰嗦。“前头带路。”
“头前带路。”萧宝信声音淬着冰碴。
十二三岁的年纪，又瘦又高，煞白着一张小脸，常日里看着机警，现在倒是抖如筛糠，不止脸上，前胸后背湿哒哒的又热又吓满是汗。
“……”
小沙弥：“……”这凶暴的一群，师父晓得定不会怪他接待不周……阿弥陀佛。
萧宝信一起走一起听木瓜的说辞，直到府外，张嫂子备好了车正等在台阶下，气喘吁吁的还没缓过来。
蔡氏：“……”
本来脸就够惨白的了，这么猛的一跪，呲牙咧嘴愈发的狰狞了，这些人一出一出的竟是用心要吓死她吗？
要说萧宝信常日待下人绝对是刻薄，阖府皆知，可就是萧宝树身边的丫环小厮们见地过大娘子发飙，常常惧她如虎。
“我去！”萧宝信俏脸含煞，手指被她捏的咯吱吱作响。
“师父，您别跟门徒客气——”
张嫂子吧唧吧唧嘴，没敢再多言语。府里没人不晓得萧大娘子，这位脾气上来的时候顶好还是装鹌鹑，别顶风往上直面枪口。虽则大娘子不是爱迁怒之人，可她好歹也是个管事，被数落两名落个没脸也是够丢人的。
老衲人看上去六十多岁，身宽体胖，入夏本就酷热，让萧宝树这么一黏糊，他又死力摆脱而不得法，直接导致重新到脸往外冒汗，全部脑袋跟浸在水里刚拔出来似的。
“娘子——”木瓜哭声带着颤音：“我和琼琚谁也没想到小郎会俄然要闹着削发，拦也拦不住——”
作为一个楚辞爱好者，萧宝树身边小厮别离是木瓜和琼琚，丫环则为木桃和琼瑶。
就是这么个货，竟然要削发了！
萧宝信看得气不打一处来，满腔肝火噌地就蹿到了脑瓜顶，一张俏脸红似朝霞：
不等谢夫人首肯，她已经一阵风似的出了屋子，空留谢夫人伸到半空的手，和半张半合的嘴：“仪态啊……”
“娘子，夫人叮嘱——”
萧宝信两个箭步蹿上车：“宝光寺。”
车夫晓得事情告急，不敢多迟误，何如大梁现在牛车流行，稳是稳了，可速率倒是极慢。
没等萧宝信转回身，就见张嫂子扑通跪到谢氏面前，把谢夫人也给吓了一惊。
没等他的脸扭畴昔，老衲人就见殿外似是卷进一道黄风，瞬时候到了跟前，然后萧宝树就被一脚踢到了脸上，老衲人还没反应过来，萧宝树已经被扯着头发从他身上给扒了下去。
“施主……饶命啊……”
萧宝信迈开大长腿，疾步如风。
“夫人，”张嫂子声音沙哑，显是惊着了：“二郎要削发了！”
“有话好说——”
宝光寺在南大街槐花巷里，七弯八拐的那么一间小寺庙。萧宝信一行人到时已过了中午，可太阳正盛，阳光洒在萧宝信的脸上，晒得她更是心头火起。
宝光寺并不大，绕过前面的塔就到了后殿，几近过了转角，萧宝信就瞥见自家弟弟背对着门跪在地上，双手还抱着老衲人的大腿。
“那头犟驴，派哪小我能把他给拽返来！”谢夫人咬牙，她这都是甚么命？
啥？！
嫁人做了后妻，继子风、流无下限，亲儿子下限没底线，五迷三道一个二百五，还整天修道成仙——这是仙成不了又要去成佛？
张嫂子：“……”
萧宝树：“……啊？”谁叫他？
谁都晓得中午日头正毒，晒多了皮肤变黑。偏她有个好弟弟，如许的日子还要作妖，令她不得安宁。当她这身乌黑乌黑的皮肤这么好养出来的吗？
“……小郎追着人家老衲人要学超渡，缠了人家小半个月了，老衲人说甚么也不干，明天是被小郎磨的没有体例了，就说只教本身个儿门徒，成果小郎就要拜在老衲人门下，非要削发也做小和尚。”木瓜一边哭一边抹眼泪，口齿却也聪明，将后果结果说了个清清楚楚。
“萧宝树！”
公然泥腿子出身的，一个赛一个的能作妖。
“夫人，还是从速派人去吧。”张嫂子急的鬓角都带了汗。“小郎身边的小厮不敢擅作主张，偷偷溜回府来报信。小郎那边可顿时就要剃头发了！”
萧宝信却不管屋子里如何，带上自家丫环风风火火地就朝主院外去了，铛铛正正堵着院门跪地上的便是萧家小郎萧宝树的贴身小厮木瓜。
建康城里这些世家大族的有色目光令谢夫人时候重视仪容仪表，对后代的仪容仪表更是上心，为此还特地求到谢家嫡支那边请了位教诲娘子们端方的女夫子，恐怕让人看了笑话。
时候紧急，可贵夫人另有表情骂人。
“小的们拦也拦不住，劝也劝不听。最后小的没有体例，只得偷偷回府来禀告夫人和娘子——”
大师闺秀要有大师闺秀的模样啊。
他也不看看他那么个夯货，神仙不要他，佛祖人家那儿就没个门槛？
不过他但是半点儿不敢多担搁，恐怕晚了一会儿，他家小郎就成了出世的高僧，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她家那小叔子不过十三岁，常日里就神叨叨，见庙就拜，见菩萨就烧香。看着个说话云山雾罩的就当作高人，师父拜了满天下，就是没一个靠谱的——
“你、你说甚么？”谢夫人这亲娘可没蔡氏那股子气定神闲的劲儿，耳朵嗡的一声好悬没一头扎到地上，再不复气定神闲的贵夫人架式，神采煞白，继而转青，然后又黑了。
哪怕她没有怪责的意义，木瓜都已经两腿颤抖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