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杨
下晚自习就到十点半了，一起骑车回家即将十一点，高三糊口老是这么松散，老妈要求白杨每天早晨十二点之前必须睡觉，如果他想见缝插针地在睡觉之前做点甚么，那就必须尽快回家。
颠末父母寝室时，隔着房门传来老妈迷含混糊的声音。
白杨试着摸了摸碗，不太烫，因而端起碗回到本身房间。
白杨拧动旋钮，液晶屏上的数字跳动。
14.132MHZ。
频道里寂静了几秒钟。
他是个在戈壁中踽踽独行的旅人，举目四望都碰不到第二个同类。
他下认识地看了一眼频道。
“晓得啦蔡叔！”
越来越多的老HAM退出江湖，老爹就是此中一员。
14.131MHZ。
家在11栋二单位，进小区左拐二十米。
白杨把功率从2W晋升到5W，再试着呼唤了一次。
“哦，返来了，早点睡。”
从现在开端，他就要转换身份了。
用老爹的话来讲，这年初那里另有人玩这个，谈天用微信不香么？
14.126MHZ。
白杨答复。
这里到紫金山步行一小时，到新月湖步行非常钟，有山有水有城墙，是块风水宝地，小区房价三万多一平。
这是发送状况。
白杨等对方的声音停下来，开端呼唤：““CQ！CQ！CQ！This is BG4MXH， Bravo-Golf-Four-Mike-Xray-Hotel！calling cq and waiting for a call！”
“CQ！CQ！CQ！This is BG4MXH， Bravo-Golf-Four-Mike-Xray-Hotel，calling cq and waiting for a call！”
白杨谨慎翼翼地把旋钮渐渐地往回拨，皱起眉头，凝神聆听，在喧闹的噪音中有人在模恍惚糊地说话，不知是在唱歌还是在念佛。
老妈又睡畴昔了，老爹的鼾声一如既往的清脆。
白杨戴着耳机守听了半分钟，频道中无人说话，因而他按动手咪上的TRANSMIT键，电台面板上的绿灯亮起。
ICOM725短波电台，看上去有点像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老式CD机。
白杨叹了口气，明天早晨的通联宣布失利，他久久地看着电台，顺手拨了拨电台调频旋钮，把旋钮转过来又转畴昔，跟玩收音机似的，红色的TX唆使灯一向亮着，液晶屏上的数字飞速跳动。
白杨再次呼唤，然后略微严峻地等候回应。
“你骑慢点――！”
八楼，804。
他探身翻开书架另一端的外接电源，按下电台面板上的POWER键，电台开端通电，淡黄色的老式液晶屏与小小的电平表亮起，频道停在7.2750MHZ，白杨在插孔上别离插进耳机与手咪，按下SSB键进入单边带通信形式，按下TUNER键开启天线调谐器，几秒钟后调谐完成，绿灯亮起，再渐渐拧动旋钮停止调频。
老爹年青时，有些频道里热烈得像菜市场，来自天下各地的无线电波在夜空中交汇，又飞往天下各地。
频道里空空荡荡的。
白杨的电台是老爹留给本身的，老爹是个腌制了二十年的老火腿，曾经在北海舰队观通站退役，专业的通信技术兵，改行后在市里开嘀嘀，当年老爹在南京市火腿圈子里叱咤风云，正儿八经的技术大佬，最后还是退出了江湖。
在2019年的明天，少有人能感遭到无线电台通联的浪漫，没人再情愿架起十几米高的天线，把本身的声音送向天下各地，这东西太庞大太烦琐太迟缓，即便作为专业爱好也不敷风趣不敷刺激。
行动敏捷，这一刻他仿若《暗藏》中的地下党员余则成。
但频道里仍然无人应对，只要无边无边的白噪音。
一口气蹿到八楼，白杨取出钥匙开门，在玄关放下书包换鞋，客堂里的灯还亮着，但是这个时候老爹老妈都已经睡了，白杨探头看了一眼他俩的寝室，公然房门紧闭。
白杨骑着自行车缓慢地碾过苜蓿园大街的路面，从一盏路灯底下蹿进另一盏路灯底下，然后左拐进入小区门禁，冲过减速带时震得车轮悬空，然后重重地顿下来，在保安惊奇的目光中一溜烟骑进夜色里不见了。
明天早晨，白杨要停止本身火腿生涯中的第一次远间隔通联。
能进博物馆的老古玩。
火腿就是HAM，全称叫做：专业无线电爱好者。
三下五除二干掉夜宵，擦了擦嘴，白杨深吸了一口气，从桌子底下取脱手机看了一眼时候。
“CQ”是统统无线电通信中的通用短语，意义是SEEK YOU。
有人！
然后跟本国朋友们打声号召，跟他们说本身来自CHINA。
他揭开锅，热腾腾的炒面条。
上面的呼唤翻译过来，就是“喂！喂！喂！这里是BG4MXH！BG4MXH正在找人谈天！我等你答复啊！”
要么是这个频道上底子就没人，以是他如何呼唤都没有回应。
“嗯，我返来了。”
当然也像是睡前拿着收音机听播送的老迈爷。
14.195兆赫兹。
然后耳机中发作出惊奇的惊叫：
为了明天早晨的尝试，白杨鄙人午爬上楼顶露台，确认了天线没有题目――老爹幼年浮滑时在楼顶露台上架设了两架天线，一条六米鞭，一架DP天线，为此没少被邻居赞扬。
以是老爹把这电台当收音机用。
老色批。
妈的，2012年。
他俄然一愣，手指愣住了。
还是个女人。
・
“活人？”
当然也有分歧法没呼号的电台，那叫黑台。
白杨深吸了一口气，作为一个还未考B证没有资质的不法小HAM，他喊出了本身火腿生涯中的第一句呼唤：
老爹留下来的传家宝。
保安大叔探出头来喊。
果然是没人。
14.255MHZ。
折腾了一早晨，白杨终究碰到了第二小我。
老爹说得没错，玩无线电的人是越来越少了，玩短波的人那就更少了，目前另有活人的是UV频段，市内的车友们靠这个会商周末去哪儿撸串，用短波电台停止远间隔通联如许费时吃力的事早没人干了。
一看时候。
但这也是料想当中的成果，短波通联出题目实在再普通不过，任何身分都有能够导致失利，无线电波本身就是不稳定的，而电离层也是不稳定的，两个不肯定的玩意凑在一起能得出肯定的成果那才是见鬼了，更何况现在外界的电磁环境更加庞大，都会内各处的滋扰，一辆电动车对电台来讲都是反辐射兵器。
早晨十一点半。
他但愿几秒钟后会有另一小我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那能够是个J开首或者R开首的呼号，来自日本或者俄罗斯。
白杨把手机翻了出来，其别人明显说过14195是个菜市场。
白杨在椅子上坐直了，把窗帘一拉，台灯一开，再慎重其事地取出一卷卫生纸放在桌上，不管接下来要产生甚么，先放一卷手纸老是没错的，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单身青年，孤身一人，他有些白日不便利做的技术活要干。
是火腿。
他赶时候。
白杨渐渐拧动调频旋钮，液晶屏上的数字一点一点地变动，从14.195MHZ变成14.120MHZ，又变成14.125MHZ，他想碰碰运气，说不定其他频道里会有人在说话呢？
在中国，专业无线电是一项遭到严格管控的爱好，想利用无线电台停止通联必须证件齐备，操纵员需求颠末测验获得执照，而每一座合法的电台都会具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呼号，就像是人们的身份证号码，白杨手中的这台IC725，呼号就是BG4MXH，此中开首的B字母代表中国，G字母代表专业电台的级别――白杨的是个三级台，所以是G，数字4则代表地区，江苏地区的呼号都是4。
14.133MHZ。
夜宵凡是是面条或者米饭，晚餐白杨并不回家吃，以是老妈就会把晚餐的饭菜伶仃留一份放在电饭煲里热着。
当然不是。
14.128MHZ。
白杨端着夜宵回到本身的房间，他的房间不大，进门是被单人床和墙壁挤出来的过道，书桌抵着飘窗，桌子右边是高大的书架，书架上堆满了教辅。
现在连菜市场里的人都散光了。
“CQ！CQ！CQ！This is BG4MXH， Bravo-Golf-Four-Mike-Xray-Hotel，calling cq and waiting for a call！”
白杨有点绝望，是那里出了题目么？
他重新找到了那条帖子。
秦淮区苜蓿园大街66号，梅花山庄中沁苑。
・
近似于打电话时所说的“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
如果白杨晚自习返来肚子饿，那就有东西吃了。
甚么是火腿？
如果不出不测，在早晨八点半以后的14.195MHZ频段上，他能够联络上俄罗斯或者欧洲的电台。
白杨撑着脑袋，每个频道都听个十几秒，然后拧动旋钮。
就比如没上户口的黑户。
等等！
而BG4MXH则是他的呼号。
老妈做好的夜宵凡是会放在电饭煲里保温，而电饭煲就放在饭桌上，插着电。
除了高三门生，他另有另一个身份――
因为设备前提有限，操纵短波停止远间隔通联是一件相称有难度的事情――用行话来讲，这叫远征，缩写叫DX QSO，即便是经历丰富的老火腿，DX失利也是常事。
他的声音会在电台内被调制成有规律的无线电波，接着被天线内部的振子发射向空中，在灯火透明车水马龙的南京市秦淮区，像是有人投入一颗小小的石子，荡起肉眼看不见的微微波纹，以光速向四周八方分散，在五十千米高的电离层被反射向地平线以外，超越大江大河与郁郁葱葱的原始丛林，被每一个守在这个频道上的人听到。
白杨把自行车停在楼下上锁，然后背着书包一起腾腾腾地上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在他踏进单位门的那一秒就从下往上一起亮到了楼顶。
白杨伸手揭下书架上的塑料布，“唰”地一下，暴露底下的玄色电台。
“小杨？”
所谓无线电通联，实在就是找人通话，但它与手机通话之间最大的辨别在于，你不晓得本身能联络上甚么人，也不晓得无线电波会被几十千米之上的电离层反射到何方，无线电台没有电话号码，没有运营商，没有穿越大洋的光缆，没法一对一拨号――用人话来讲，这是正儿八经的“通话根基靠吼”，只不过吼声颠末调制用无线电波发射了出去，然后被电离层反射向十万八千里以外，如果十万八千里以外有人能听到你的吼声，那么他们也会吼返来。
14.130MH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