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建安之行
卫辞正喝着水,一口全喷了出来,气道:“说甚么屁话!那种人是能靠近的么?”
看着他那张阴阳怪气的脸,卫辞内心早将病娇骂了一千二百遍,她不过是跟她闹着玩,她倒把她往火坑里推。现在倒好,捅娄子了!
她扶正了她的额头,细心看了她的双眼,点了点头道:“我瞧着都差未几啊。”
陆渊不觉得意,长长的哦了一声,乜斜着眼望向她,背手道:“原是这么回事么?”
陆渊本是受命去建安采办,带上东厂底下的千户百户番子,不出两个月也能返来了。可现在带上了卫辞,一起上磕磕绊绊,免不了要担搁些光阴,至于归期,仿佛也不定了。
“督主叮咛过了,说送公主到船埠自有人策应。这回解缆乘的是福船,吃水有丈来深,随行的人都在一条船上,不免人多嘴杂,公主上了船尽量就待在舱里,外头乱糟糟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东厂番子,免得冲撞了公主。”孙启寿驾着马车朝前赶,督主平时行事机灵,这回船上又多了个公主,那些东厂番子与寺人分歧,都是真逼真切的男人,天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力来。
他像是变了一小我,从上了船,老是成心偶然的挑逗她,这是惯用的伎俩么?她倒有些闹不清楚了,在宫里的时候,面冷心冷的叫人惊骇,可这会子总动不动就不端庄起来。俄然想起他和郑贵妃之间的乾坤,莫不是这‘本领’就是在她那儿练就成的?
她想了想,话是这么说,可干系是那么好认的么?她想起内里那些传闻来,拉着病娇道:“病娇,你晓得东厂里人皮模具是如何个方儿?”
在宫里头见惯了各种百般的女人,她倒和郑贵妃不一样,许是常常不见人事的原因,连笑都带着些许纯真,就像一汪清泉似的。大风大浪之下,涓涓细流也一样赏心好看。
她悻悻怔了一下,满面桃红的神采顿时变了。他这话像是用心说给她听似的,她内心如何想,莫非他还不晓得么?
前头派了人策应,带着卫辞和病娇往船埠口去,一起走到宝船边上。宝船公然是大,一昂首有两三层小楼那么高,船上放下木旋梯,卫辞往上爬,毕竟常在深闺中,梯度又大,爬得还是有些吃力。
“吓人的还在背面呢!那些个番子将人埋在土堆里,只暴露一个头来,在头顶上用刀划拉个口儿,往里注水银,人不定如何煎熬,直到受不住,全部身子重新顶的口儿里光溜溜的跳出来,最后只剩一张皮留在土里。”
病娇听得心头发呕,骇道:“主子,你打哪儿来听得这些个恶心人的东西,真是恶心死人了!”
病娇一脸嫌弃的掸着身上的水渍,不觉得然,嗤道:“那如何了,我就感觉督仆人挺好的,你看看这屋里筹办的多划一,你如果能和他打好干系,我们今后在宫里横着走都没人敢拦!”
她腾挪到他边上,干笑着来回甩着两只胳膊,道:“厂臣说甚么呢!我在跟病娇闹着玩儿呢,我就是恐吓恐吓她。”
“出狼窝进虎穴的事理,厂臣在宦海上打滚了这么多年,晓得的必定比我多。”
身后俄然传来陆渊的声音,卫辞吓了一大跳,立马从杌子上跳起来,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公主的内室是一个寺人能随便进的么?事前不晓得要通报一声的么!
病娇顿时黑了脸,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愤懑的看着自家主子,她倒是怕督主,一见到人家就跟猫见了耗子似的。病娇气的扭过身子就出了船舱,主子固然不仁,可她这个做主子的不能不义,临走前朝着一旁的陆渊道:“督主,我家主子今儿还念叨你呢!说您长得玉树临风,倾国倾城,她见了都要倾倒的。”说完横看了一眼卫辞,就出了船舱。
“船上风大,公主得穿严实了。”她这才反应过来,是他在给她穿披风,他踱到她面前来,和她面劈面,抬手在她脖颈处系绳索,微凉的手指不经意间滑到她的下颌,只觉冷的砭骨,让人颤抖。
出了宫,卫辞感觉浑身高低都活出现来了,公然待在宫内里,整日没精气神,人都闲散出病来了,闻声外头孙启寿的声音,也没放在心上,只镇静的一门心机说好,全然不顾甚么安危,只巴不得从速上了船飞回姑苏才好。
“公主把稳!”腰间俄然横了只手,卫辞更加严峻了,本来她就站在宝船边上,再后退就掉到河里去了,吓得内心砰砰直跳。
陆渊讶然,见她不天然的不敢看他,抿嘴憋着笑,到底是黄花大闺女,面子薄,他用心呲哒她,“如何了,臣服侍得不好么?”
她一骇,赶紧退后了两步,面红耳赤,抬手道:“我……我本身来。”
病娇摇了点头,“你问那些做甚么,怪吓人的!”
“臣倒是跟公主挺投缘,莫不公主行行好,舍了这张皮给我罢!”
卫辞无法,人家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再推委就要恼人了。她内心纳罕,如何倒变了小我似的,真是奇特!
卫辞倒来了兴趣,拽着她不放,“我跟你说,你瞧陆渊那张妖孽脸,祸国殃民,一看就不端庄,别的那里来的偏方,害了多少人!”她说的神乎其神,俄然啊了一身,指着病娇道:“我瞧你这眼睛跟他倒是挺像,别的早晨来找你!”
卫辞顿时感觉小臂上有千斤重,端着不是,放下也不是,脑筋里俄然想起他和郑贵妃的传闻,仿佛感觉那里有些别扭。这厢想着,身上俄然一重,多了件大氅披风。
陆渊细细考虑她话里的语气,他倒是小瞧了她,干脆开门见山道:“公主是铁定了心不嫁燕王?”
病娇被她吓得带了哭腔,咽了口唾沫,“我的主子,你别唬我,督主明显是丹凤眼,我是眯眼。”
上了船,卫辞和病娇就躲到船舱里。固然她是发展在南边,可南边如许的大船也不常见,乘的都是舫船。如许大的福船,她还是第一回见过。
她不说话,算是默许。
她没由来的浑身害臊,脸颊垂垂红起来,支吾道:“厂臣就别调笑我了。”
“公主这话就见外了,臣本就是主子,服侍人的是本分,臣怕底下人服侍的不好,煞了公主的性儿。”一面说,一面又抬手给她系披风。
快到顶时,上头伸出一只手来,她顺着昂首往上看,见是陆渊,抿嘴一笑以表谢意,下认识的就要拉住他的手往上用力,可手到半空中俄然愣住了,她望向底下河水飞溅,有些惶惑,思虑再三,终究还是拉住他的手上了船面。
他瞥见她的踌躇,内心自嘲一笑,托着她的小臂轻声道:“臣如果想害公主,也千万不会是如许笨拙的体例,说到底,臣还是挺会怜香惜玉的,公主美丽活泼,臣如何舍得下心呢。”
一大早,卫辞带着病娇在重华殿门口候着,陆渊没来,派了孙启寿,一起将她们送到了涿郡。时下是七八月里,郢都刮东北风,顺风乘船要比马车快很多,再说靠着运河,一起通畅到底,要省很多事。
“看来公主在船上的日子比宫里头舒畅,大家都说宫里头好,繁华繁华享不尽,公主倒是看得开,一心想要出去,今后如果嫁到西南去,岂不顺心。”他踱到边上,用铜剔子挑了挑灯油,漫不经意说道。
他一笑,毕竟不是宫里长大的正儿八经的公主,没那么娇惯,可好歹也是镇国公的远亲女,如何毛头小子普通。
“臣倒不知,公主内心这么惦记我,倒叫臣受宠若惊了。”
“主子,我今儿瞧着你和陆掌印的干系仿佛不普通。”病娇双肘抵在桌上,眯着眼问她。
啐!
病娇问他,“公公不随我们一块儿走么?”
“公主,那主子就先归去了。”孙启寿朝她掩了掩身子,拾起地上的小杌子放回车内。
孙启寿笑道:“督主走了,宫里没小我摒挡不成,再说了,有督主跟着,公主也不必担忧。”
她赶紧摆摆手,拉着病娇就要走,一面又道:“不,不是,只是厂臣不必事无大小亲身来,我皮糙肉厚,病娇陪着我就行了,厂臣有首要事还是先忙闲事要紧,我在船上能处理吃喝拉撒就行了。”
马车走了约摸一刻钟,到了涿郡船埠。风垂垂刮起来,吹着人脸潮湿润的,卫辞下了车,瞥见岸泊上停歇着大大小小无数的船只,一眼就瞥见那只说的最大的福船。老了望去,船头上负手站着的人是陆渊,风吹起他的曳撒,大氅一样吹散开来,让民气生害怕。
入了夜,河面上刮起了风,船板底下河水咣当咣当的响。他本来觉得找到了捷径,现在看来,倒不是那么轻易的。此趟建安之行,本就是刺探燕王的权势,现在又有个奉上门来的钓饵,可这钓饵到底成不胜利,也不是他说了算,那燕惟如如果只要这点本领,也不会叫司马家世世代代顾忌着了。
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