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们胸前都挂着“巧手拾棉”的纸牌,手上、肩上、背上都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个个都被压得弓着腰。火车刚一靠站,这些人便在一个列车员的批示下,排成一个长龙。约莫是都不会列队,队排得七拐八弯的。开端时,他们都拥向隔一个空车厢,有人说那辆车厢是他们包起来的。但跟着人上得越来越多,那节车厢装不下了,只好向别的车厢扩大。很快,我们地点的车厢里也挤满了带着“巧手拾棉”纸牌的人。一时候,过道里,车厢连接处,乃至洗漱间,到处都是人和承担。直到火车开动了,车站上还滞留着很多没有挤上车的人。
此次离家,一方面是为了找到该死的齐怀义,另一方面是为了过上城里人的糊口。现在有权有势的人和社会财产都集合在城里,农夫日夜劳动,却如何也赶不上城里人的糊口。城里人享用着医疗保障、低登科分数政策等等全面的福利待面,农夫抱病却只能等死。之前还能够通过比城里门生支出十倍乃至百倍的尽力学习来窜改运气。但是现在,连这独一的前程也堵死了。
“拾花工”们冷酷地扫了她一眼,没有人接话。
一个三十多岁的“拾花工”懊丧地说:“打工都要年青的、识字断字的,我们这些人春秋都大了,又不识字,到那边找不到事情。我前年去过深圳,那年我都30岁了,又不识字,好说歹说也没进得了厂,只好又返来了。”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俄然看到前边的马路上有很多到的大巴。此中有两辆大顿时还印着“武警体育学院”等等这些让人放心的字样。我们赶快跑畴昔,一问代价,只要25块就行了,比陈刚说的代价整整便宜了一半。我们感觉好划算,但想起陈刚的再三叮咛,还是有些踌躇。
其他“拾花工”纷繁点头:“那倒也是,总比在家强,在家只能靠那几分口粮田,现在虽说不收提留款了,粮食少了,连猪呀,鸡鸭鹅的都没粮食喂了。”
睡了吃,吃了睡,火车上又挤又脏,连上一个厕所都象兵戈一样,不断地超出一个小我,洗脸涮牙更不成能。就如许,在火车上颠簸了两天两夜,好不轻易到了广州站,我和丽娟的双腿都浮肿、麻痹了,乍一站起来,差点儿跌倒。扶着墙站了好久,才勉强能够行走。
另一个“拾花工”也说:“干活时,手、眼、嘴、脚都要用到。用脚趟开拾过的棉树,眼晴寻觅成熟的棉桃,然后用手去摘,如果棉桃上有树叶等杂物,要先叼在嘴巴上。如果有蚊虫叮咬,只好让它吃饱了。”
又一个“拾花工”快言快语道:“就是,不知你受不受得了阿谁罪?你想想,别说哈腰不断地拾棉花,就是让你捂得严严实实地在骄阳下站一天,从早上七点干到早晨八点,你能受得了吗?”
我劈面坐位上看上去是城里人的老奶奶一向在听她们说话,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那你们用甚么化解你们劳动中极度的枯躁辛苦?”
我们买的是硬座车票,车上人很多,我们只好站着。本来想有人下车或许能找个位置坐,谁晓得越往前走,上车的人越多,天又热,我们就象坐在蒸笼里,浑身被热气蒸得难受。
我们来之前,丽娟打了陈刚的科机,但陈刚加班,没时候接我们,只是给我们指了行走线路。他让我们直接从广州坐车到HM镇下车,然后坐大巴便能够中转他打工的“金秋”厂地点地了。他还叮咛我们必然要到火车站中间的省汽车站坐车,固然在省汽车站坐车要50块钱,但很安然。可我和丽娟一走出广州火车站我们就傻眼了,到处都是车是人,我们底子不晓得那里是省汽车站啊。
我和丽娟连连点头,并将这些话服膺心头。因而,在妈妈们的千丁宁万叮嘱中,我们终究上了路。
能够是因为受了礼遇,刚才问话的城里老太太有些愠怒,用极不友爱地语气说:“那你们为甚么不到长三角、珠三角的工厂里打工呢?现在很多人都到那边打工呢,能够一年四时打到头。”
有一个大哥的“拾花工”向一个较为年青的“拾花工”描述拾棉花的感受:“新疆的棉花种得又矮又密,棉树的高度只到膝盖,哈腰弯得很低,实在弯不下去了,就蹲一会儿再弯。我第一天干时,累得腿脚也肿了,脸也肿了,浑身骨头象散了架一样,早晨睡觉,两条腿脚都并不拢了。”说到这里,她神采痛苦。
我的身边也挤满了“巧手拾棉”的人们,从她们相互之间的群情中,我才晓得,她们是到新疆拾棉花的,上这列火车也只是为了转车。她们有一个同一的称呼,就是“拾花工”。新疆种了很多棉花,因为人少地多,每天棉花成熟季候,本地人捡不完,只好费钱请人。
我不由自主地和丽娟对视一眼,暗自光荣:“还好我还年青,也还识字。不然,说不定也要去新疆拾棉花呢。”但进工厂打工,会不会就比到新疆拾棉花轻松呢?这个题目包围了我好久,直至想到昏昏欲睡,连那些“拾棉工”甚么时候下车的我都不晓得。
妈妈们这辈子就围着丈夫、孩子、庄稼和锅台转,连县城都很少去,她们说的最多的就是那几句:“对下属要尊敬顺服,对同事要谦善谦让。不管走到那里都要少说话多做事,亏损就是占便宜,这些都是老祖宗的古训,今后你会明白的。”
最可骇的是颠末一个站台时,不大的站台竟然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这些人百九分之九十以上是女性,春秋多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少数几个年青的女孩子,我还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爷爷,差未几有六十岁了吧。不过也不必然,乡村人普通看上去比实际春秋要大一些。
这些“拾花工”,有很多人都不是第一次去了,以是对新疆很熟谙。按她们的话来讲:“新疆很多处所都肥得很,地上是白花花的棉花,地下是黑溜溜的石油。”
固然是夏天,但为了夏季时不要费钱买厚衣服和棉被,我们几近把统统的衣服和被都带上了。我们和很多初度进城务工的乡村人一样,背上背了扎得紧紧的被子,叠得四四方方的,很象电影里那些急行军的甲士。我们手里别离拎着一只尽是衣服的蛇皮带,蛇皮袋之前是盛化肥的,我拎的蛇皮袋上是两个字:尿素;丽娟拎的蛇皮带上面有四个大字:碳酸氢氨。我们另一手提着吃的东西,吃的东西除了路上的干粮便是装酸菜和辣椒的瓶瓶罐罐。传闻那边的东西又贵又不好吃,我们恨不得把家里统统的东西都带上。
较为年青的“拾花工”朗声说:“你能受得了我就能受得了,只要能挣钱,怕甚么!可惜一年只能去挣两个月钱,两个月挣一千块,撤除来回的车费,剩下总能凑够了孩子上初中的学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