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痴方入道
既连茶苑仆人都已点头应允，他自是不客气，当场捡来些干枯枝桠，编成筐子背于背后，不大会工夫，已采摘满筐，足有十斤之多。
可惜，他必定绝望。
日头西斜，眼瞧与老槐头约定时候相差不远，丁小磊直起腰身，擦拭下满额头汗渍，四下傲视。
未等丁小磊再摘茶叶，有个浑厚老迈的声音，自茶圃中传至。
丁小磊倒吸口冷气，蓦地呼出，顿时候，灵气四溢。几近是刹时工夫，那呼出的灵气如虹吸水般，被其他极仙草茶株给抢食一空。
丁小磊嘲笑，有些难以开口。
“小师弟，何必与这蝼蚁普通见地呢。”
“痴人。”神采稍缓的丘子轩，嘲笑连连，瞧着丁小磊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暗爽。
落日西下，暮色渐浓，山地小镇已近在天涯。
“所剩茶叶，被我尽数燃成灰烬，遍撒田间垄头，作了肥料。”言语及此，洪全满目皆是高傲“六十余年的层层堆集，栽种出来的茶茗灵气一年强过一年，莫说这归元峰，便是全部玄阳宗境内，也绝无那种茶茗所蕴灵气，可超越我说侍弄的极仙草。”
戋戋一介炼气境三层的外门杂役，生吞半熟“极仙草”茶叶，不但未被此中残暴的灵气刹时击倒在地，昏死畴昔，反而感到利落。
这修仙证道，不管是功法修为，亦或是造化万千，皆是旁枝末节，真正大道，为民气，为寻求“道”的固执，唯有先“痴”方可入“道”。
“那，便是茶王。”洪泉六十余年如一日，待在这渺无火食的归元峰颠上，整天与茶叶烟云为伴，同山石雾霭为友，可贵遇见看的上眼的访客，自是话匣子翻开，便守不住了“随便采摘一叶，此中所蕴灵气，便远超炼气境五层修士体内所蕴灵气。”
放眼所及，各处翠绿，他想与洪全告别，却压根寻不见踪迹。
“满坡茗茶，皆如我孩儿。”洪全瞧着那闪动着晶莹淡绿色光彩，腾空漂泊的茶叶株，眸子中有不舍之情“这半亩茶王，更是倾尽了我的心血。”
“我洪全入得庙门已有百年风景，便是看管这峰巅茶苑亦有甲子年事，很多真人师叔，也曾是我的同门师兄弟。”那白须老修士洪全倒是小我精，见丁小磊辞吐不逾情面，言行符合礼法，不觉间对他高看了数眼“这归元峰的大小事件，我倒是晓得一二的。”
“教员兄，这份礼，太重，小弟实在不能收。”
“算了，我也懒很多问，茶王莫取、嫩蕊少取，茶叶爱取多少取多少。”洪全俄然开口又言“不过，莫怪师兄未提示你，这极仙草茶叶，虽是所蕴灵气极其海量，可开释出灵气的速率也极不稳定，你若要取之炼丹，谨慎炸鼎。”
“镇静。”
“哈哈哈。”洪全笑声宏亮，惊得六合鸟雀纷飞，而那千亩茶苑中的茶株却无风主动，好似逢迎着白须老修士的畅怀大笑“好一句‘茶痴’，百余年来，能道出我心中所感者，不过寥寥数人。”
“洪全师兄，丁小磊就此别过，隔日再来叨扰。”
竟是极仙草茶王？
那白须老修士满不在乎地冲他摆了摆手。
少年此行，心有所悟，自是不容那丘子轩出言贬低，乃至极可贵的口出骂语。
“小师弟，如此年幼，修为不显，便已能道破半缕天机，他日成绩定不成限量。”洪全话语中，竟有要求之意“这棵茶株，是我以心头血灌溉为种，如我亲生骨肉，还望小师弟善待。”
也罢。
少年点头，心有所感。
“那便谢过师兄。”丁小磊双手前捧，毕恭毕敬的接过茶株，裹于布袋中，负在背上。
呼哈——
这，实在令丘子轩有些揣摩不透。
洪全沉吟好久，搔了搔斑白混乱的头发。
洪全瞅着满苑满峰茶苑，眸中尽是柔情，好似那些随风摇摆的枝桠茶株并非死物，而是根根高举着的稚嫩胳臂，满坡尽是他倾经心血侍弄的婴孩。
语落，那峰巅盘石上，飞出棵茶株，漂泊于二人面前。
“我当是何事。”洪全满不在乎的满口应允“每亩茶苑，茶叶可制茶干六百斤；嫩蕊，可制精茶二十斤，这千亩茶苑，每年可产茶干六十万斤、精茶两万斤，却不知小师弟筹算取多少呢？”
腾空取物，这番神通，便是平常筑基境顶峰修士也极难把握，可这老修士，伸手拈来，面色无变，好似探囊取物般轻松适意。
“看来，你是被清宁真人委派来看管茶苑了。”丁小磊弓腰，顺手拈起根略显青涩的嫩芽，置于口中，细嚼慢咽。
嚯。
倒是个怪人，少年心中暗道。
看来，老槐头是要大宴四方宾朋了。
洪全微叹了声，话锋一转。
话已至此，丁小磊如若再加推让，那便有些不近乎情面。
“那你随便。”洪全冲他点点头，行了数步，当场躺下，消逝在那千亩茶苑当中。
爆裂的灵气，化作万千针刺，戳在少年口腔，鼓励荡漾，震的丁小磊脑袋阵阵发白，好似要将天灵盖撞飞出去。
笑音未落，那丘子轩满脸不屑的撇了撇嘴。
千亩茶苑，紧密遍及于山颠四周，此中若棋盘交叉般的山颠巨石上所种的半亩茗茶，更是翠绿喜人。
若老槐头为酒痴，这洪泉便为茶痴。
得闻此言，洪全哈哈大笑。
少年一声呢呐，将丘子轩冷眼瞧热烈的幸灾乐祸神情顿时凝固在脸上。
“小师弟，由那边来呀？”
少年目光回转，谛视着那垄垄茶田。
“小师弟如有话语，无妨直言。”
放眼而瞧，恰都雅见那尚在昏倒的丘子轩，顺手一脚给他踢到峰巅，丁小磊马不断蹄的赶往山下。
看来，这洪全当本身要将这茶叶当作炼丹的质料了。
“快二百岁了，还不过是炼气境七层的修士，还谈甚么‘茶痴’，妄图成仙得道，我看你们是疯了。”
丁小磊煞是客气，言谈举止，绝无半点逾礼。
“酒中仙”那杏黄旗号在凛冽北风中随风飘舞，隔着数里之遥，少年便已闻见那浓烈的酒香。
“难不成睡去了？”
丁小磊一掌挥出，灵气化作本色，撞在那丘子轩的肚子上，直打的他是口吐鲜血。
话语稍顿，洪全目光凝在那山颠正中心，若棋盘般的半亩盘石上。
这丘子轩虽说可爱了些，可洪全整天单身在山上待着却也无聊，那便先饶过你性命，权当你是只猫犬牲口，在山上陪着洪全那教员兄吧。
“本来竟是丁小磊师弟。”那白须老修士掏了掏耳朵，双脚蹦了蹦，倒出些许沙粒，随即又将那张尽是灰尘的脏手在衣衫上用力擦拭，拱手行礼“你不在焱芸师叔府上打扫灰尘，归置器具，怎跑我峰巅茶苑来了？”
丁小磊打了个哈哈，也不绕弯子，将此行目标娓娓道来。
少年嘲笑，他岂不知那丘子轩用心不出言提示，便是打着要瞧本身笑话的主张。
连喊三声，回应在六合间反响，却得不到洪全的回应。
“收了师兄重礼，本不当再欲求不满。”丁小磊满脸难堪，迟疑再三，还是照实相告“只不过，小弟要那茶叶并非饮喝，而是另有他用；并且这半数茶叶，实则更加有效。”
洪全，面无喜色，乃至连点寸目光，都未曾落在那丘子轩身上。
“你我有缘，虽是并无茶叶相赠，但有一物，还望小师弟收下。”
丁小磊淡笑摆手。
少年目光流转，似有言语未尽。
丁小磊话语既出，惊得那白须修士浑身微颤，旋即愣怔神采皆去，仰天大笑。
“固执茶道，终成茶痴，何尝不是入道成仙的途径。”少年面无遗憾之色，反而尽是竭诚“教员兄，或许某日，你会偶得天道看重，顿悟成仙。”
“这浅显的极仙草，却非甚么要紧物什。”洪泉面露难堪之色“每年按配比给各位真人送去后都能所余大半。”
“你懂个球。”
如此庞大的数量？
瞧其模样，定同为外门杂役，只是这般年纪的炼气境修士，丁小磊还是头次遇见。
别瞧这洪整年近二百，可其一席话，却仿若点醒了少年，内心似有根弦被挑逗。
丁小磊定眼细瞧，有个身着蓝衫，遍体灰尘的白须老头自茶苑中挺起家来。
“师兄。”年长为尊，丁小磊毕恭毕敬的哈腰作揖，神采未有半点不屑“鄙人丁小磊，杂役院、杂物房外门杂役，前来取些‘极仙草’茶叶。”
丁小磊连退数步，摆手推让。
洪全点头，神采中有淡淡的责备之意。
少年瞠目结舌，仿若口中所咀嚼的并非茶叶，而是灼灼雷霆。
丁小磊挠了挠头，回过身去，朝着山腰行去。
少年目含诧异。
少年惊诧。
他先前咀嚼了枚茶叶，这半熟生茶中所蕴灵气，竟是那成品茶叶的数倍，估计是在炒制加工的过程中，流逝了大半灵气。
少年心中暗喜。
本来如此。
熬了百余年，都未曾冲破炼气境，灵根资质实在痴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