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章
傅老夫人握着佛珠的手，收紧了几分，很久才淡淡发了话：“此事既是西苑的人所为，你们天然免不去这层过。只是杜姨娘到底偏居一隅十余年，与你们相处甚少...祖宗保佑，陶陶也无大碍，此事便到此为止。”
他这话说完，又朝王珵、程宜拱手作揖：“此事触及陶陶，扳比大哥、大嫂担忧，是允之过，但请惩罚。”
待见到了王昉，她的神采才软了几分，一面是喊她：“陶陶，过来。”
王昉看着那已微微上扬的初旭，面色平平，嘴角轻抿。庆国公府的这块地盘，在本日以后，又该多添几道血迹了...
傅老夫人把放在案上的信递给他，手中佛珠悄悄转动着：“她是对十二年前那桩事，耿耿于怀...是以才结合你身边的丫环，侵犯于你。”
傅老夫人看着底下世人，眼滑过面色惨白，双眼无神的王佩，又见她身上衣衫薄弱，款式也是老旧了的...心下一叹，便又看向纪氏：“你身为主母，却有察教不严之过，念你初犯，便不予究查...只是冲弱无辜，你身为主母，既听她叫你一声母亲，做事便需不偏不倚才是。”
王昉深深换了好几口气，才迈步往屋里走去。
她嘴角微张，倒是无声两字...
傅老夫人看着她，目光中有遮不住的垂怜。
她这话说完，是看向王珵、程宜：“你们可有甚么定见？”
傅老夫人点了点头，她唤李嬷嬷出去，是与她说：“杜姨娘以下犯上，不安于室，以七出之条休之，你让人把她的尸首抬到杜家去。至于陶陶身边阿谁丫头...”她冷嗤一声：“这类卖主求荣的贱婢，杖责五十板子，府中如有其亲眷，以连坐之名杖之，不管存亡皆赶出国公府，永不录入。”
她暗自握紧了帕子，低眉扎眼应了：“谢母亲教诲，儿媳记下了。”
但是，对王允。
一夜劳累，还未等行刑，便已有些支撑不住。
王允。
王昉循眼四顾，两侧的烛火已换成了新的，而那烛台上还残留着很多烛腊。一处绣架上另有一副未完成的绣像，瞧着模样是观世音菩萨...撤除这菩萨的绣像外，中间还摆着一个香案，上插有三根香火，现在已燃尽。
她握着信纸的手略微有些收紧...
两民气中所怨，也只是怨在杜姨娘一人...
多谢？
院子中，珍珠被人压在地上，身边另有一个有八字胡的男人，一个模样另有些美丽的妇人...相对于这两人的喧华，珍珠却表示得很温馨，乃至嘴角还扬起了一丝笑。她看着王昉走了过来，胭脂色凤尾裙拖曳在地，划开一片又一片的波纹。
傅老夫人如本年纪毕竟是大了。
摇摆的烛火投在她白净的面庞上，她低垂的眼睑，刚好遮住了那眼中别样的情感。自打醒来后，这国公府内，撤除她那长年在外的三叔，便只要她这个二叔...
一楼烛火透明。
天然对傅老夫人此举，无甚定见。
王昉脚步一顿，手心紧紧攥住衣角，这个，这个声音...
一次也未曾得见。
里屋声音犹在——
李嬷嬷心下一凛，忙应一声“是”。
因是姨娘居处，秋月斋里所装所饰也不过只挑了个清雅...
多谢。
现在天半暗不明，绣楼外头挂着很多灯笼，随风摇摆打在那周边的草木上，竟让人生出一种阴沉之感。
这倒底也是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
她站在了傅老夫人身前，她拘上一道礼，唤她：“祖母。”
纪氏一面抹着眼角，一面跟着王允朝三人拘上一礼。
王允站起家，朝傅老夫人躬身一礼。他身量高，模样与傅老夫人有几分类似，现在穿戴一身三品绯色绣孔雀的朝服，刚正的国字脸上透着几分忸捏，声音刻薄而圆润：“母亲，此事虽是杜姨娘一人所为，我和阿蓁却也有管束不严之过，请母亲惩罚。”
她说完，看向王昉，又松下一口气：“幸亏你没事...”
她说完，便又跟着一句：“让府中的下人都过来观刑，我倒要看看，今后府里另有没有人敢卖主求荣？”
傅老夫人坐在上位，她一手握着佛珠，夙来端肃的面庞，这会看起来也有些不好...
竟是个念佛的？
王昉听她这话，倒是认定了此事是杜姨娘所为，她心下闪过几分犹疑，到底还是低声开了口：“不知杜姨娘信中写了甚么？”
“她是自缢没得，陪侍在她身边的丫环见她屋中有亮光，走出来发明的，身边还留了一封信...”傅老夫人说到这，是把话停了一停，才又有些咬牙切齿说道：“国公府养了她这么多年，竟养出这么个祸胎，吃了她熊心豹子胆，还敢暗害我王家子嗣！”
纪氏一愣，在看向王佩的时候，心下一紧。
王昉迈步往前走去。
李嬷嬷领着陪侍的丫环都站在屋外廊下，见到王昉这一行忙上前打了见礼，一面替她解着大氅，一面是低声说道：“人都到了。”
里屋有人说话，傅老夫人的低喝、纪氏的哭声、另有一个圆润而刻薄的男声...
...
国公府内的几位端庄主子，现在都在这个并不广大的屋子里，她暗自扫过一眼，纪氏还拿着帕子抹着泪，王佩面庞惨白，眼眶另有些红晕...而她的父亲、母亲，另有阿蕙，现在面色都有些不好。
除了这一栋高高林立的绣楼，周边便只要荒草、废园。
王昉忙伸手扶住她，往千秋斋走去。
一抹佛香，随风飘摇。
未曾想到，此生这头回相见，竟是在如许的时候。
...
莫非，真是她想错了？
秋月斋地处西苑偏处。
她握着王昉有些冰冷的手悄悄拍了拍，让她坐在身边，才说了话：“你可晓得杜姨娘的事了？”
王昉接过信，信中只寥寥几言，却与珍珠所言一样。
王昉点了点头：“前来的时候，已经听半夏女人说了。”
她又朝人拘上一礼，便回身往外头传话去了。
傅老夫人看着王允和纪氏，对这个纪氏，她向来就是不喜的...
王昉点了点头，她让虎魄等人一同站于门外，便由李嬷嬷替她打了门帘，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