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她把笔一搁，指着牡丹、五蝠两幅图：“这两幅用来给祖母做护膝，其他几幅便给爹爹绣个荷包，再给娘亲绣方帕子...至于这幅麒麟，阿衍也快返来了，便给他做方汗巾。”
...
只不过因着那一段经历，看的世事多了，便也比同龄之人要占个“通透”两字，画出来的也别有一股风骚味。
这管家一事，向来都是由老夫人管着。
她说到这，微微顿了一瞬，待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才又说道：“往年交的是五成，本年便先减到三成，总得让他们吃饱饭...减掉的两成来岁再补上。”
如果其他家属，媳妇入府十余年还不掌权，便是媳妇面上不显，内心估摸着还是犯了膈应。恰好程宜倒是当真偶然此事，她原就不喜与旁人打交道，于她而言，佳耦敦睦，后代乖趁便已充足。
她想起纪蓁怀长砾的那年，她去了二房，听到纪蓁与她的丫头说了一句“阿谁老虔婆，都一把年纪了，还占着位置不肯下来”...
这是他的基业，她要护好他的基业。如许百年以后，再见之时，她也能说一句问心无愧。
旁人只当老夫人是要保养天年了，可程宜却晓得，老夫人的身子骨已经不比平常结实了。
王昉的力道轻重恰当，她看着程宜也弯了眉眼，很久才开了口，低声说道：“母亲很辛苦吧？”
上一世，最后的管家权...
而那——
李嬷嬷奉上一杯热茶，一面是跟着一句：“府中除了大夫人，不是另有一名吗？大爷、二爷都是您肚子掉下来的，怎的...”
“甚么？”
她并不经此道，干脆便由王蕙做绣活，她来定花腔。
“你二伯母？”
...
程宜悄悄嗯了一声：“李掌柜做的不错。”
她便如许活着，欢畅，不欢畅，活着一天是一天...但是，这命数之事，又岂是由她说好？她这个身子，因着暮年的听任，毕竟还是磨损了根底。
王蕙一面挑着要用的布，一面是往王昉那处看去一眼，轻声笑道：“爹爹暮年就说阿姐很有天赋...”她这话说完，把挑出来的布递给入画，让她依着模样去裁下来，才又跟着一句：“现在一看公然如此。”
是交到了纪氏的手上。
若论功底，王蕙自幼握笔，她绝对是比不过的。
现在不必每日去千秋斋存候，两房见面的次数便更加少了。
傅老夫人是北地人，她固然嫁到金陵城也有三十余年了，可还是不喜好这南边的夏季...是以，每年过了立冬，便也不必每日去她那头存候，只隔三差五定个日子，一家人见个面、聊个常话罢了。
王昉垂下眼睑，敛下统统思路走上前，伸手悄悄替程宜揉起了太阳穴。
但是她走了，这偌大的国公府，该如何办？
王蕙一面点着头，一面诉着苦：“阿姐考虑的全面，白遣了自家妹子做夫役，却连一丝好处也无...真是令人悲伤啊。”
傅老夫人坐在软塌上，屋子里摆着好几盆银丝炭。
傅老夫人接过茶，垂下了眼睑，淡淡说了一句：“她的确不错，可我不喜好。”
两姐妹在这处谈笑热烈，连带着几个丫头也是笑语晏晏。
王昉想起上一世，母亲躺在病床上，握着她的手，瓮动着嘴唇，最后尽数化为一声感喟。
一个长相结实，年约四十余岁，穿戴绸缎的中年男人和声禀道：“金陵城里的九十一间铺子上月净赚七千两，此中在朱雀街的裁缝店、绸缎庄，玄武街的金饰铺、胭脂铺收益最好...堆栈、酒楼的收益比往先要差些。”
她的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袄子，正合着眼，一手握着佛珠，听着李嬷嬷回话。
她不怕死，他走的那一年，她便想跟着去了...
这天便更加凉了。
现在，便是她想活，也活不长了。
另一个约莫也是四十余岁，看起来要比李掌柜稍老些，倒是庄子里的宋大，他跟着说道：“本年东郊的果园、粮食收益不好，比起往年要亏了三成摆布...”他说到这，嘴巴就有些发苦：“庄子里的人都求着主家脱期些，本年收成不好，他们也交不出多余的赋税来。待来岁入成好了，再一道补上。”
千秋斋。
她说到这，撞到傅老夫人展开的眼，忙止住了声。
王蕙抱着她的手，悄悄晃了一晃，眉眼弯弯：“阿姐疼我，自是再好不过的了。”
王昉笑了笑，却未说甚么。
王昉被她逗得一乐，伸手便去点她的额头：“平素在我那吃吃喝喝，也没见我问你要甚么的。”
李掌柜闻言，笑着回了句：“夫人缪赞了，这些是上月的帐本，小的都让人带过来了...如果有甚么题目，夫人唤小的便是。”
王昉和王蕙就坐在程宜屋子的碧纱橱里。
可自打前两年开端，老夫人便开端一点点放权给程宜了...
她后话未说全，可屋里的其他两人都听得明白。
阿谁时候，她才晓得这个夙来端庄的二媳妇，竟然是如许的性子。
“是啊——”
外间没有丫头，程宜半靠在塌上，合着眼拢着眉，许是真的累了，就连她的脚步声也未曾听到。
阿谁时候，她是没有体例了吧？以是才只能把这些，交给了纪氏...
都是一个肚子掉下来的肉，怎的偏袒至斯？
她握着王昉的手，声音暖和，眉眼弯弯：“陶陶现在是真的长大了，晓得心疼母亲了。”
真是凉民气啊。
傅老夫人暮年落了个腿疼的弊端，一到夏季，膝盖便疼...王昉便想着给她做几个护膝。
程宜怔了下，她不知是在想甚么，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低声说道：“你二伯母这小我，我从未看破过。”
程宜未曾避讳，她夙来平平的面庞有些无法：“如若能够，我只想与你父亲做一对闲散伉俪。”
傅老夫人停了转动佛珠的手，声音冷酷：“你又何必为她说好话，她是甚么样的人，看了这十余年，我还不清楚？”她说到这，还是忍不住悄悄叹了一声：“趁着我另有口气，走得动，再多教教她吧。”
她话是如许说，却还是心疼王蕙，便又跟着一句：“顿时就要做夏季的衣服了，待过几日，我画几副花腔，让管事处的人依着花腔去做两身衣裳...这般，可好？”
...
母亲夙来便不喜这些，只是祖母交代，她也不敢推让，只好答允了下来。
“傻丫头，我年不年青，我还不晓得？”
过了立冬。
半夏听到这话，忙开了口：“老夫人还年青着呢，您头上的青丝比奴还要亮。”
未曾看破，也不敢全信...
屋子里摆着两盆银丝炭。
坐在外间的程宜却揉着眉心有些犯愁，她隔着屏风听着几个管事说着上月的用度、进账。一桩桩事，一串串数字直闹得她头疼得短长...她出身顺天府程家，自幼读的是诗书礼节，入了国公府后，她最早几年不是保养身子便是有了身孕。
李嬷嬷陪着笑说道：“夫人这两年管的也不错，本日下的几个决定，奴瞧着也没甚么差的。”
国公府里人原就未几，两房又是各有各的院子。
王昉握着弊端细细画着花腔，她这阵子还是跟着王珵作画，得了他好几句夸。没过一会，那纸上便跃出来几个花腔子，一副是“繁华牡丹”、一副是“五蝠围寿”，另有“君子佩兰”、“金鱼戏莲”、“万事快意”...
现在底下的人念着祖母，天然不敢做甚么小行动，但是祖母的身子...她记得就是在来岁，祖母的身子一落千丈。自此以后，底下的人便开端耍起了心眼，母亲里里外外忙的不成开交，却还是免不得出了几桩事。
王昉心下有些酸涩，她垂下了眼睑，最后化为一声果断的话语：“母亲，我想学管家。”
程宜展开眼，看着王昉，统统的怠倦化为笑意。
也是统统痛苦的发源。
南边的气候固然不比北地酷寒，可这风里却透着股阴湿，令人感觉浑身难耐。
王昉悄悄叹了一声，她先前坐在内里也听了个大半...
宋大听她说完，面上的愁苦也化为笑，忙躬身作了一揖：“夫人菩萨心肠，小的替庄子里长幼，先谢您一声。”
等那处没了声，傅老夫人才缓缓说道：“程氏毕竟是出自书香世家，不比这真正的皇亲贵家。国公府里外高低，要真的交给她，我到底是不放心。”
王昉低声摸索道：“那...母亲为何不考虑让二伯母帮衬一把？”
傅老夫人淡淡笑了下，她看向窗外的两棵松树，心下很安静。
王昉听到外间没了声，便从碧纱橱里走了出来。
程宜听他说完，是过了会才开口说道：“本年气候不稳，收成不好，也不是庄民们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