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日昭昭
徐国刺耳得面色大变。伸手想要抱起老爹,年幼体弱那里抱得起,尝试数次无法作罢。
刚想开口说话,却见一束火苗从老爹眼里闪动起来,越来越是敞亮,如同火焰熊熊燃烧。
徐国难抱着徐文宏坐在高高叠起的棺材上面,皱眉问道:“大哥,你运这么多棺材到那里?”
夜色垂垂浓厚起来,一弯残月垂垂升彼苍穹,照得远近一片惨白。徐国难坐在棺材上面恍若僵尸,月影映照下狰狞可怖。
徐国难也感受有些好笑,抢上去用力一推,关老爹身躯斜侧,好不轻易摆脱出来。
关老爹体重足有二百多斤,不亚名扬东洋的相扑选手,以往收支后厨都是谨慎翼翼侧身行走,这时急怒攻心横冲直撞,肥胖身躯紧紧卡在后厨门口,冒死挣扎仿佛憨头憨脑的企鹅,让人感受风趣好笑。
传说无事不侦无所不晓地锦衣密探竟然沦完工如此德行,徐国难心中郁郁,对锦衣密探的猎奇心一落千丈,趁人不备溜出面馆,赶向巡检司衙门报名参训。
助报酬乐是欢愉之本。徐国难秉承徐氏家声,见义勇为向来不落人后。
“爹,爹!”徐国难紧紧抱住徐文宏,双手不断抚摩胸口,急得将近流下泪来。
瞟了徐国难一眼,恐怕祸从口出,不敢多说挥鞭驱驴。
这回徐国刺耳得清楚,清楚是“天日昭昭”。
施琅诡计造反尚无定论,国姓爷就不分清红皂白斩了施善人百口,老天那里能够“天日昭昭”。
他沙哑嗓音问道,声音有些颤抖,仿佛还没有从恶梦中惊醒。
关二鹏捧首鼠窜,高叫道:“爹不打中不中,俺给您老找到名锦衣密探。”
徐国难复苏过来,忙把老爹紧抱怀里,触手有些温热,仿佛有泪水淌到手背。
半盏茶后终究听到模糊蹄声,徐国难精力一振,抬眼瞥见一辆驴车摇摇摆晃驶来,当即上前拦住,喝叫泊车。
举起锅勺张牙舞爪扑向关二鹏,“敢瞧老爹笑话,砸不死你这贼厮鸟。”
自古以来好男不从戎,平常百姓若非官府威胁,哪肯把明净少年平白送去特工培训刻苦,自是能躲则躲不加理睬。
他嚅动嘴唇想要说话,锅勺已砰地一声砸中脑袋,“俺叫你骗老爹!俺叫你显摆!俺叫你娶不起媳妇!”
这时已是傍晚时分,落日西斜残霞如火,海天一色分外娇娆,瞧在徐国难眼里倒是血染苍穹,杀气劈面。
转了转眸子,徐国难伸手探入徐文宏怀中,从袖袋摸出代表察言司佥事的漆金腰牌,大踏步站到官道中间。
精瘦后生有些惊骇,颤声道:“斩的是施善人百口。传闻受孝子施琅扳连,国姓爷命令满门抄斩,统共杀了十五口。”
胡老三笑得特别大声。
天日昭昭是南宋岳飞元帅临终遗言,意义是彼苍有眼,终会分清人间善恶。
当下不敢出言顶撞,唯唯喏喏与徐国难抱起徐文宏上了驴车,挥动马鞭掉转驴车直奔五老峰方向。
……
他惊奇昂首,见向来刚硬的徐文宏眼里雾气昏黄,又似晨星光辉。
过了会冒出熊熊火光,房屋已被官兵点着,瞧上去如同敞亮火矩,把夜空衬得分外敞亮。
徐国难自不清楚局势窜改,顺着官道只顾快步回家。
精瘦后生听不懂天日昭昭是啥意义,感觉这对父子神情古怪,似非善类。他是平常百姓不想招灾肇事,自顾闷头赶车,一声不吭。
精瘦后生鼓着眼睛愣在本地。他不过平常百姓,哪有胆量跟官府作对,瞥见徐文宏身着官服腰佩绣春刀,确是官家身份无疑。
徐国难兴冲冲赶到却发明大门紧闭,本来厦门戒严访拿背叛,一干巡捕早被派往大小门路设卡巡查。
青山镇地处要道,集市繁华,官府特地设了巡检司衙门,办理处所,访拿盗贼,平常都有巡捕在衙门值守。
目光现出希冀,一眨不眨望住精瘦后生。
面馆门客瞧见关老爹进退两难地囧态,忍不住轰堂大笑,指指导点。
驴车装载六口棺材,用绳索紧紧绑在驴车上,黑漆发亮甚是渗人。
沿官道走出三四里,徐国难鼻中模糊闻到酒臭,瞟见道旁芦荻丛中躺驰名醉鬼,四肢踡缩成一团,嘴角不时流出酒涎,貌似非常痛苦。
驾车车夫是名猴子般的精瘦后生,见娃儿拦道刚想开口喝骂,就见徐国难左手高举腰牌,冷喝道:“察言司有事征用驴车,当即送佥事大人回府。”
老爹没有健忘姆妈,出门还记得把画像收藏怀中。
精瘦后生咧嘴苦笑,道:“小哥不知,国姓爷命令斩了施家满门, 陈jun师出面讨情,方才犒赏棺材,答应入土为安。小的奉了胡掌柜之命,运棺材前去衙门——”
秋风萧瑟残阳如血,肥大身躯在朝霞映照下分外孤零。
“爹,是孩儿!”
棺材板盖咚一声大响,徐文宏仿佛被恶梦魇着,从棺材上弹跳蹦起,大声叫唤“天日昭昭”,渐渐展开了眼睛。
官道中间村庄忽地响起喧闹声响,模糊是男女抽泣悲鸣,仿佛异化婴儿的尖声哭啼。
触到团绵软丝绸,徐国难晓得是姆妈画像,看了一眼赶快塞了归去,心中暖洋洋一阵温馨。
徐国难手掌一松,怔怔坐在颠簸起伏的棺材上面,神采有些茫然。
虽已被海水浸泡得不成模样,但遍体刀伤显是“背叛”施琅所为。郑胜利本来就对郑彩反叛心机疑忌,借机命令清查逆党,铁骑四出到处拿捕,厦门岛民气惶惑哭声震天。
“国难,是你?!”
是老爹!徐国难忙扑将上去,果见徐文宏脸颊通红,双目紧闭,左手无认识紧抓胸口衣衿,双眉紧皱神采痛苦,嘴唇翕张仿佛病笃挣扎的鱼儿。
关二鹏抬眼张望,环顾一圈倒是目瞪口呆,徐国难早就不知去处。
徐文宏仿佛听到声音,眼睛展开向四周张了张,紧接着又闭了归去,嘴唇翕张又吐出几个音节。
衙门照壁贴着招收少年插手特工培训地布告,不知啥时被撕去半张,在秋风中扑簌颤栗无人问津。
关老爹闻言昂首,“人呢,哪个?”
精瘦后生忍不住感喟,“官兵连夜抓捕背叛家眷,还放火烧屋。唉,这世道!”
官道上火食更加希少。察言司主事郑成言莫名失落,国姓爷闻报勃然大怒,命令严加侦缉,拂晓时分终究有察言司特工在海滩发明被潮流冲登陆地郑成言等人尸身。
徐文宏微微翻开视线,眸子有些氤氲,枯燥唇皮绽放细缝,艰巨吐出几个音节。
徐国难多次碰鼻大失所望,逛起店铺索然有趣,走进布店买了半斤棉花,给徐文宏添了些衣料,便拖着沉重双腿分开青山镇。
布衣百姓恐怕罹难肇事,关门闭户宅在家中,哪敢胡乱行走引发官差谛视。
加快脚步走近醉鬼,刚想伸手搀扶眸子蓦地收缩:醉鬼服色极其熟谙,腰间吊挂的绣春刀特别显眼。
话未说完后颈就被一把抓住。精瘦后生仓猝扭头,见男娃目光如电瞪视本身,肌肉扭曲神采骇人,吓得身子抖颤,几乎摔下驴车。
施善人就是施琅父亲施大宣,跟随郑胜利定居厦门,平常最喜修桥铺路积德积善,在乡里名声极好。
徐国难嘶声问道:“你刚才说斩了哪个?”
他接连过了好几道关卡,见施家老宅门前官差已经撤走,到处都是探头探脑地便服特工,心中暗自感喟,脚步愈发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