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爱恨交加
这些“乱语”都是施世轩从侦缉处搜抄的排满册本中阅得，平时只在脑海深处流连，毫不敢对外人言语，这时面对刘雪梅的纯真目光，不知不觉说将出来，内心反而感受轻松非常，恍若放下块憋闷好久的巨石。
望着浊浪激流奔腾不息，施世轩站在漳江边痴立了好长一会，渐渐回身向侦缉处方向走去，一步一顿仿佛极其沉重。
不知不觉中，她把施贤弟改成了世轩，本身也不晓得此中的莫名感情窜改。
嘴巴不断张合，终究还是长叹一声，面色黯然避开目光再也说不下去。
施世轩提步想要追逐，终究还是有力停下脚步，成年后不再流淌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与滚滚江水融为一体。
目光炯炯落在粗长黑辫上面，轻声道：“世轩，你拖着长辫跟女人一样甩来甩去，我看了很不喜好，哪天能换回汉人衣裳，跟我永久在一起就——好了。”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那边无芳草！”
用眼角余光瞄向施世轩脑后拖着的长辫和剃得精光的前额，刘雪梅始终感觉碍眼，沉默了会鼓足勇气道：“世轩，实在世上另有不受鞑子统领的世外桃源，那边的人穿汉服说汉语，用不着拖长辫——”
见刘雪梅似信非信，脱口道：“顶多三个月，施提督就要出兵攻台，灭了明郑天下。”
刘雪梅目光一亮，喜道：“世轩，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高超见地。我爹也说过，崇祯末年满清鞑子趁乱入关，囊括江南占有大明江山，制造了扬州七日，嘉定三屠等血腥惨案，把有骨气的汉人搏斗殆尽，逼迫着剃发换衣，就是担忧汉人穿戴中原衣冠始终记牢汉人身份，有朝一日终将举兵造反把旗人赶出关外。”
施琅位高权重大家害怕，但在讲究礼义廉耻地读书人中风评极差，以为只重私仇罔顾民族大义，是害得国姓爷放弃大陆迁往外洋不毛之地地祸首祸首，与吴三桂耿精忠尚可喜等着名汉奸相提并论，特别是施琅奉旨担负福建海军提督，秣兵厉马预备攻破台湾占有大明最后一块外洋江山，处心积虑帮忙满清鞑子灭除中原衣冠,更被心胸故国悔恨鞑子的遗老遗少口诛笔伐，痛骂不休。
两人一前一后疾步行走,不一会就来到漳江边，倚着雕栏见滚滚浊浪翻滚奔涌，激流拍岸银花耀目，点点白帆逆流南下，模糊能够听到远近船夫收回的粗暴歌声，古朴风趣动听心弦。
转头瞧向刘雪梅，目光充满体贴，柔声道：“今后切莫鞑子鞑子乱叫，也不成随便说出反清言语，不然被官差探事闻声，谁也保不了你，还要引来抄家灭族的大祸，害已害人。”
词曲出自北宋词人苏轼的《蝶恋花·春光》，道的是恋人间的刻骨相思，歌声倒是欢乐愉悦娇媚蚀骨，显是浑然不解相思真意。
施世轩仓猝抢上抱住，感受刘雪梅的软玉温香，低声道：“雅云，我确是施氏族人，与施琅——”
刘雪梅抬眼四顾，见四周僻静无人，再也忍耐不住，抢前一步与施世轩走成并排，扬眉问道：“世轩，你究竟是何身份,竟然连海澄公府都要卖你面子？”
听到诘责施世轩渐渐愣住脚步，扶着雕栏望向浑浊漳江,半晌轻声问道：“雪梅，你感觉当今大清天下如何？”
施世轩边行走边思考是否要向刘雪梅透露实在身份。
听到这话刘雪梅俏面惨白，猛地退开一步，用惊奇目光打量施世轩，“你是谁？从那里获得动静？是不是——”
“你说的但是明郑台湾？”施世轩苦笑道：“过不了多久就会与漳州一样剃发换衣——”
远处阁楼高处有少女正在抚弄管弦，清脆歌声模糊随风飘来，字字句句落入施世轩耳中。
扬掌欲打，望着施世轩肩上的油痕掌印，想起他捐躯救护本身，心肠一软再也打不下去，用力顿了顿脚，哭泣焦急步跑开，轻风过处留下处女淡雅体香。
听到这话施世轩已明白刘雪梅观点，内心一片冰冷，勉强浅笑道：“你说得不错，男儿拖着长辫是不太都雅。当年顺治皇爷率兵入关，摄政王多尔衮命令剃发换衣，扬言‘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把那些有骨气不肯留发的汉人全都杀光，剩下的天然都是怯懦顺民，只能跟女人一样拖长辫，俯眉低眼任由旗人随便欺负。”
刘雪梅轻嗯一声，感受施世轩的柔情密意，芳心甜滋滋甚是受用。
眼里现出浓浓绝望神采，刘雪梅用力挣开施世轩度量，恨声道：“施世轩，我恨你——你不该姓施！”
想到施世轩的姓氏，脑海俄然天旋地转，摇摇欲坠几乎一头栽入滚滚洪涛。
刘雪梅有些惊奇望了望施世轩，不知怎会俄然发问，见他神情慎重，目光炯炯盯住本身，想了想答道：“老百姓日子马草率虎还过得去。只是旗人权力太大，到处欺负我们汉人，另有——”
南京是江南文人聚集之地，多地是感古伤怀地遗老遗少，施世轩担忧刘雪梅受读书人影响，对施琅存在负面观点。
施世轩顺势改了称呼，两人都没感觉有何不当。
这时他已肯定刘雪梅老爹必是隐居不肯仕清的明末遗老，内心感受绝望，感喟道：“雪梅，满清入关三十多年早已坐稳江山，江南江北到处都是剃发换衣的顺民，那里还可见到汉人衣裳。”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内行人，墙里才子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对着侦缉处统领劝说易换汉人衣裳，施世轩又好气又好笑，不期然想起老爹施安临终殷殷嘱付以汉人衣裳下葬，免得身后无颜面对祖宗的旧事，内心莫名有些黯然。
说到厥后刘雪梅俏面微红，感受有些火烫，声音也如蚊蚋越来越低。
施世轩脚步顿了顿，旋即加快脚步不再转头，垂垂消逝在樟柳林丛深处。
望向施世轩拖在后颈地粗长黑辫，目光现出嫌恶神态，“堂堂男儿跟女人一样留长辫，前面脑门剃得精光，实在蛮夷丑态丢脸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