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礼数
走进月洞门，一个身着暗褐色镶毛胡服的妈妈笑着掀帘出来，开朗地说：“是勇毅亲王府的两位妈妈吧？快快请进。这大冷的天，两位走了这么长的路，但是辛苦了，快出去暖暖。”
三人又闲谈了几句，小丫环就过来回报：“公主殿下请两位妈妈畴昔。”
刚才与迎宾馆的管事妈妈扳谈的时候，两人还很笃定，因此一上来就没行大礼。以她们的经历，未出阁的女人脸皮都薄，即便心中明白，也不敢张扬，免得夫家感觉本身是泼妇，丢了本身的颜面，可没想到公主当即就不管不顾地问了出来，而赵妈妈更是肆无顾忌地调侃，倒让她们下不来台。故意想要跪下补行大礼，却又不甘心就这么被个蛮族女人拿住，公主又已经叫起，两位妈妈一时怔忡，不知不觉地就坐下了。两个小丫环跟着奉上茶来。
那位迎宾馆的管事吴妈妈很客气隧道：“是啊，都是我们安排到这里服侍的。公主只带了两个妈妈和四个大丫环来贴身服侍着，其他琐事就没有人手了。这千里迢迢的，也没法多带人，公主身边的赵妈妈一来就说了，由我们派小丫环过来服侍。”
勇毅亲王府的两个妈妈本来想跟这里的管事妈妈套点儿话，却被这里寂静的氛围所震慑，一起上都没敢多说甚么。
赵妈妈的神采有点儿欠都雅了：“是勇毅亲王府的钱妈妈和孙妈妈。奴婢传闻大燕已经有百余年未出过皇家公主了，也怪不得她们不识礼数。”
气候仍然很酷寒，风雪却已经停了，淡淡的阳光下，雕花彩砖路上的积雪已被扫得干清干净，两旁的树枝上裹着冰棱，现在在逐步熔化，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四周非常温馨，没有一点儿声音。
钱妈妈内心有些不悦。她是勇毅亲王府的内院掌事妈妈，走出来不知有多少诰命夫人都要凑趣她，这个公主不过是个草本来的蛮族，再高贵也贵不过大燕帝国的摄政王大千岁吧？起码应当叫个妈妈过来亲身驱逐，现在这般怠慢，晓得的只当她们不知礼节，不晓得的还觉得是筹算给她们个上马威。
明月公主仿佛有些惊奇，没有叫起，反而看向赵妈妈：“这两位是？”
皇家迎宾馆也建于七星湖畔，与勇毅亲王府遥遥相对，内里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园林山川，独具匠心。
赵妈妈一副与她相见恨晚的模样，拉着她的手说：“没事，这里比起北边来和缓多了。”
明月公主驯良可亲地说：“两位妈妈辛苦了，先喝口茶，歇歇气。”
两位妈妈谦让一番后坐下，立即有小丫环奉上茶来。钱妈妈看了看屋里服侍的几个丫环，笑着说：“这些丫头瞧着像是我们燕国的。”
“哦，那就怪不得两位妈妈了。”公主仿佛接管了她的解释，脸上有了笑容，“两位妈妈免礼，请坐。”
勇毅亲王府此次派来的妈妈都是很有身份的，钱妈妈是杨侧妃的奶娘，现在是内院掌事，帮着杨氏打理中馈，别的一名孙妈妈是王府中的供奉，专门教进府的后院女子各种端方。
钱妈妈立时规复常态，热忱隧道：“多谢公主体恤。我们老王妃得知公主到来，喜好得不得了，只是天寒地冻的，太医叮咛不成受寒，以是一时不能来，还请公主意谅。老王妃让奴婢们带了些薄礼过来，戋戋情意，还请公主笑纳。”
这三个妈妈都是人精，打眼一瞧，就晓得对方夺目精干，不是省油的灯。孙妈妈常日里训人训惯了，做不出甚么笑容来，钱妈妈倒是八面小巧，长于应酬，立时上前见礼，热忱地说：“有劳赵妈妈出来驱逐，内里凉，可别受了风寒。”
明月公主笑着点头：“老王妃实在太客气了。照理说，我是长辈，理应去看望她白叟家，只是国事在身，尚未入宫拜见两宫太后，实不便去王府看望老王妃，还请两位妈妈代我给老王妃请个安。待全了国礼，气候也和暖些，我去陪老王妃喝茶赏花。”说着话，她看了一眼中间的两个大丫环。
两位妈妈上前去行了个福礼：“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钱妈妈和孙妈妈都很难堪。
燕国的几代天子都没生过公主，她们确切不懂该以甚么礼数拜见这位明月公主，来之前也底子就没考虑这个。畴昔那些蛮族从萧瑟苦寒之地到了斑斓中原，谁不是看花了眼？佩服在燕京的光辉光芒之下，就算是皇子、贵爵也不敢自恃身份，对摄政王府出来的奴婢都折节下交，从没有人挑过礼。两位妈妈都清楚杨侧妃的意义，在来的路上就筹议过，明月公主幼年，又来自北国，多数不懂甚么端方，她们恰好操纵这一点儿压住公主的气势，如果能把公主整治得灰溜溜地嫁入王府，那杨侧妃的职位就稳如泰山了。
公主看向匣子，不由大为赞叹：“燕国的工匠公然不凡，就连一个匣子都如此精雕细作，精彩至极。”
赵妈妈上前去，渐渐翻开盒盖，顿时宝光光辉，映得满室生辉。这套金饰如此华贵，让赵妈妈大感不测，内心的那股气倒是平了。她浅笑着说：“镶工精美细巧，自是天下一等一的。可贵见到这么大的桃红碧玺，更加罕见的是这么多颗，竟然颗颗都普通大。奴婢记得大妃刚嫁给可汗不久，燕国的太皇太后六十圣寿，老可汗便将一套十八颗桃红碧玺送来贺寿。自那今后，就再充公到这么大的碧玺了。”
进了登麟阁，有小丫环上前扣问，随即将她们带到偏院等待。进入空无一人的配房，迎宾馆的管事妈妈才热忱地笑起来，请王府的两位妈妈坐下喝茶，等小丫环出来通报。
乌兰、珠兰立即上前去接太小丫环手上的金饰匣子和几匹丝缎，谨慎翼翼地放到桌上。
“是吗？”明月有些猎奇，却没有急着脱手。
钱妈妈没想到这套宝石竟是从神鹰汗国来的，继而一想，倒是感觉应是如此。燕国的上等玉石大部分是从南边来的，而各种宝石却大部分得自神鹰汗国，这些桃红碧玺如此罕见，恐怕也只要神鹰汗国能找到。她笑眯眯地在一旁说：“这套金饰的确是当年孝贤章皇后爱好的收藏，厥后赐给了惠敏成皇后，老王妃嫁给老王爷时，惠敏成皇后便将这套金饰赐给了老王妃。”
钱妈妈很对劲：“比起匣子里的东西来，这匣子也不过是粗鄙之物，当不得公主的夸奖。”
带路的小丫环从速在一旁说：“这是公主殿下跟前的赵妈妈。赵妈妈，这两位是勇毅亲王府的钱妈妈和孙妈妈。”
孙妈妈也上前来，相互见了礼，这才一起进了屋。
钱妈妈内心稀有了，与孙妈妈互换了个眼色，内心更有底气了。这些人里，大抵只要阿谁赵妈妈稍稍有点儿分量，其别人都不难对于。
杨侧妃派来的两位妈妈带着四个小丫环，跟着迎宾馆的管事妈妈从角门出去，走过花圃，绕过假山，穿过水池，这才看到登麟阁的大门。
这里的规制固然比不上勇毅亲王府，可也自有其恢宏气势，在异国来宾面前充分揭示出中原帝国的煌煌气度。
钱妈妈缓慢地瞧清楚了公主的表面，内心不由有些忐忑不安。这位明月公主并不像她们当初觉得的那样粗鄙不堪，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金尊玉贵，不愧是嫡出的公主。今后她如果入了府，快满三十岁的杨侧妃那里比得过她？
“两个妈妈都是汉人，挺驯良的。赵妈妈像是掌总的，文妈妈专门看管公主的饮食，传闻还是公主的奶娘。我看公主跟两位妈妈很亲，甚么事都交给她们去打理。”吴妈妈对勇毅王府非常凑趣，知无不言，有问必答，“那四个女人都是蛮人，会说一些燕国话，性子都很利落，待这里服侍的丫环婆子都很和蔼。”
孙妈妈的内心比钱妈妈还要愤怒，顿时板起了脸，跟着小丫环走向正院。
赵妈妈一听就明白了，更是对这套金饰刮目相看：“这份礼真是太贵重了。老王妃对公主的一片情意，我们汗国高低都非常感激。”
十六岁的明月公主端端方正地坐在主位上，神情间却没有高高在上的高贵倨傲，反而带着一股天真的稚气。她穿戴海蓝色的胡服，大要错落有致地镶着金刚钻，仿佛夜空中的星星，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她的腰间系着一根碧水金花缎的腰带，上面绣着精美的鸾凤起舞图案，三条串着玛瑙、翡翠、宝石的丝带如波浪般垂下。因为在暖和的屋里，她没戴帽子，长发编成无数细细的小辫，调皮地垂下，黑亮的发间异化着无数星星点点的绿松石，鬓边簪了一朵白绒镶钻的精美头花，衬得她年青的肌肤白净细致，仿佛闪着晶莹的光，一双大眼睛熠熠有神，红唇更是如花般鲜艳。固然是坐着，也能看出她身材高挑，只怕比府里个头最高的宋夫人还要高一个头。勇毅亲王身材高大，豪气勃勃，燕国女子在他面前总显得娇小小巧、荏弱如水，而这个来自异国的公主反而在很多方面跟他比较附近。
明月公主下榻之处叫“登麟阁”，专门供应给身份最高贵的国宾。以往从属小国前来朝觐进贡，身份最高的也就是皇子，而明月身为大国的嫡出公主，比这些皇子更加高贵，因此礼部理所当然地将公主一行安排在登麟阁。
这里是欢迎异国皇室高朋的处所，一草一木都极见心机，不比勇毅亲王府差。她们一行人走过九曲回廊，绕着七星湖边又走了一刻钟的工夫，这才来到正房观澜阁。
钱妈妈放下茶盏，略带猎奇地问：“公主身边的妈妈和女人短长吗？是汉人还是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