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诸葛治丧
“蒯异度已乘势出城，倒是城防蒯氏旧部擅自翻开城门，得吴卫策应出城，现在正在南郡大营……他之妻眷，亦未走脱。”
他还未开口，诸葛瑾便抢先上前，拉住他的双手，“阿姊死得好惨呐。”
“郡丞披麻带孝……”
“或许，先生当真非常人罢。”
“一月前，汝长姊随子墨回襄阳府中看望，那日王粲构陷蒯氏一族，子墨仓猝率队出城回返房陵主持大局，汝长姊便留于府中……昨日夜里，刘备帐下偏将邓方、卓膺，奉蔡氏、刘琮之命，率兵三千，屠弑蒯府，蒯子柔自刎前将府中妻眷亲手斩杀，汝长姊却被两名军士掳走，不堪受辱……他杀府内……”说道最后几个字时，诸葛瑾已经坐倒在地，泣不成声。
诸葛亮双眼闭上，两行清泪顺着眼角便流滴下来。
“阿姊！魂兮，返来否？”
待到主子从书院传讯返来，已见到手捧着一卷《春秋》的自家先生，安然正坐于堂内，脸上不悲不喜，仿佛如平常普通云淡风轻。
“轻车从简，吾自会清算。”
“阿姊当在房陵，蒯子墨乃房陵太守，麾下精兵强将数千之众，现在又与江东缔盟，房陵毗邻南郡，有荆州吕司马率军数万屯驻，如何出事？”诸葛亮心知自家长姊常日身子固然娇弱，却无大病，定不成能早故。
诸葛亮长叹一声，迈动迟缓的脚步，背影在余晖下拖得斜长，他的行动盘跚如落日老迈，步入阴暗的厅堂以后，一起走来的石板上，仍有水渍。
“吾兄弟三人，自幼父母双亡，长姊含辛茹苦，将吾等拉扯长大，常日里织布发卖，多么艰苦……可爱为兄出任郡吏，还未曾将其接来纳福……便天人永隔。”诸葛瑾捶足顿胸，心中哀思不已，双眼已经哭得红肿，明显，一起行来，他已是大哭过几场。
长姊，他兄弟三人，父亲早逝，与二位阿姊，皆由叔父诸葛玄扶养成年。
主子亦知亲情，但他不解，自个儿连家中圈养的阿花病死，亦要大哭嚎哭，为何自家先生便这般安好。
等主子追出府门后，一脸忐忑地回到院内，朝诸葛亮抬手一辑，“先生，郡丞已上车拜别。”
“兄长……”诸葛亮低声唤了一句，却已经在门外看不到诸葛瑾的身影了。
但奉侍诸葛亮好几日的他，亦是细心地发觉到，自家先生领口和袖口处，都有些水渍，并且，出门之际，他那略微肿起的眼袋，与方才入府而来的诸葛郡丞，有何两样？
“三弟尚在交趾，手札怕得一两月方才送抵，倒是秣陵叔父地点，吾不知是否该将此讯传至，叔父本就得病在身，如果得知此事，怕是……”诸葛瑾现在方寸大乱，却仍然顾及到靠着张仲景续了几年寿命的诸葛玄，不敢将此事奉告于他。
南昌书院，此乃郡学地点。
诸葛瑾回身背对着诸葛亮，“为兄虽力有不逮，却深知一母同胞，扶养成年之恩典，吾意已决，明日便会随雄师出发北上，孔明，汝且马上解缆前去秣陵罢，叔父那处，还需汝多加照顾安抚，倘若……罢了，为兄这便告别矣。”
诸葛亮长叹了口气，“吴侯既已出兵，必是为蒯子柔报仇雪耻罢，可现在淮南、徐州皆有战事，吴侯能调遣之兵，不过屯驻南郡、章陵、江夏之兵，如何能破襄阳？”
“兄长为子山先生之左膀右臂，可获得吴卫密报，究竟为何，邓方、卓膺之辈敢率军屠弑蒯氏一族？那蒯异度又在那边？”
“二弟，吾已向主公请命，出任北伐雄师参军一职，不日便要披麻带孝北上，倘若不能为阿姊报仇雪耻，为兄便死在襄阳城下。”
还未等他出声扣问，府门外，已传来一阵哀嚎，“孔明呐，二弟。”
“目极千里兮，伤春情。”
目送主子抬脚拜别，诸葛亮拿起桌上的春秋，翻到很厚的一页，伸手一撕，将内里一页拿在掌中，居中一扯，内里用羊毫勾画的五行八卦尽皆列举其上，倒是诸葛亮闲暇之时，研讨的奇门遁甲。
“孔明先生，诸葛郡丞已至府前。”
长姊嫁与荆州蒯氏族子蒯祺，现任房陵太守。
诸葛亮抬头看着头顶的苍穹，这是快到傍晚时分，他看到了天涯的夕霞，再看天绝顶掠过的一行飞鸟，再看那南昌城外的矮山之际，双眼已经恍惚了。
“喏。”
“先生，可要吾为汝清算行囊？”
“嘭”诸葛亮手中书卷失手落于桌上，他满脸惶恐，“莫非是定居秣陵之叔父……”
诸葛瑾一脸惊骇地看着他，“阿姊为那刘琮母子所杀，几乎为军中粗汉欺辱，孔明，汝莫不痛心疾首？”
“那便，不奉告叔父罢。”诸葛亮痛苦地眯着双眼，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得更甚。
诸葛亮略微酸涩地看了一眼诸葛瑾，伸手将他从地上搀扶起家来，“兄长，汝这又是何必？”
诸葛亮手臂微微颤抖，却仍未放动手中书卷，“郡丞此来，所谓何事？”
“吾不是奉告过汝，凡事莫要惶恐，此乃江东治下，长江以南，无匪患无战事，吾等可自娱自乐，不成惊扰旁人。”
“汝且去一趟书院，奉告那恶劣孺子，吾要外出远行，让他去步氏家宅内蹭几日饭食罢。”
当步骘府上的派给他的主子进门之时，他正坐在天井的石桌上，手上拿着一卷墨渍拓印的《春秋》。
白衫儒士混入其间已稀有日之久，常日里，他与这些幼年的学子们一同高谈阔论，亦曾谦虚请教于讲课大贤，闲暇之际，大多都泡在藏书阁内。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
诸葛亮站起家来，看到走进院内的诸葛瑾披麻带孝，面色略微惨白，脚步一顿，胸口如遭雷击，他喉咙很干，勉强开口发问：“兄长此来，但是……”
言罢，他大步走出府门。
“吾本欲此生就此归园田居，与秣陵方山书院三位山长普通，归隐避世，永不退隐，未曾想，汝等却要逼迫于吾。”
“孔明先生，孔明先生，大事不好。”
二兄，他们常日里戏称的二姊，倒是嫁与庞山民，现任江夏功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