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和太监有个约会

待到扒去棺材上的砂土，拔出楔入棺中的铜钉，刁小四用铁钎渐渐撬开棺盖，一股陈年腐朽的气味扑鼻而来。

虽说每次挖坟开棺的过程和感受都一样，很累很吃灰，但一想到大把大把的珍珠玛瑙珊瑚翡翠在棺材里挤着堆着等候本身，刁小四顿时生出了层层叠叠的勇气与力量，连带从黄土里垂垂闪现出来的棺材板都变得刺眼熟花非常敬爱。

他先绕着坟头转了一圈又一圈，用手里的家伙这里戳戳那边敲敲，嘴里还不断地念念有词。

棺材里竟然躺着一个衣衫光鲜无缺，面庞栩栩如生的白发老寺人。固然死去多年，但看上去竟似活人普通。

遵循死老头供应的动静，这群寺人当年逃离皇宫的时候带了很多奇珍奇宝，哪怕他们感觉混世中好日子无多，只能过一天年一天、活一天赚一天，一起上吃喝嫖赌撒，到最背工头上如何也该留点压箱底的宝贝才对。

他没精打采地坐起家，从怀中取出一堆大小分歧形状各别的玩意儿来，明天到手的就这么点了……几块玉器、四尊银杯、七八颗金瓜子、两枚戒指一金一铜，另有些杂七杂八看上去不起眼的小东西，或者勉强能够换几两银子。总之，一天的大好工夫根基算是白搭了。

寥寂偏僻的山野上发展了千年的树木在暴风中气愤地戟张肢体，收回锋利的吼怒，叶片在飞旋，鸦雀在鼓噪，黄绿色的杂草在猖獗地扭摆躯体。

“到底还要不要再挖下去？”刁小四心头犯了嘀咕，目光恨恨地环顾那几十座在风中摇摆生姿的坟头。

只要半晌的迟疑，刁小四抄起锹铲锤钎跳下山岩，咬牙切齿地走到间隔比来的一座坟前。

固然死老头十句话里凡是有九句半是忽悠人的，但刁小四一向在试图安抚本身：这回必然是真的。

在刁小四悠远而恍惚的影象中，自打拜师那天起，就明白了一样是挖土，可成果完整分歧。一种是看土上面能长出些啥，另一种却要看土上面埋着些啥。往上拼的是力量，往下凭的倒是运气。

死老头，刁小四的爷爷，有神一样的作息规律，如神龙般见首不见尾，也有如神一样的功课端方，不挖平常墓。

残阳滴血，乱坟岗上；孑然一人，草木皆兵。

在他的四周，一座座黄土堆砌的坟头在半人多高的枯黄杂草丛里若隐若现。颠末刁小四一整天勤奋不懈地发掘，将近一半的坟头都被开膛破肚。那些埋在土里已经腐朽的棺木透露在天涯最后一缕殷红色的落日下，仿佛是在表层涂上了一层血样的红。

刁小四屏牢呼吸退开两步定睛观瞧，头皮不由一阵发麻。

这时候天气完整暗下来了，风里多了几丝彻骨的寒意，四周的风景在昏黄的月色里变得影影绰绰，凄迷而暗澹。

这回，被刁小四盯上的是一群前朝寺人。谁叫他们在江州府县志和前朝存档中都如有若无地记那么一笔呢？刁小四花了半个月的时候，终究找到了这伙儿死寺人的墓葬位置。谁晓得人算不如天年，此次发掘对刁小四来讲不但没有不测的欣喜，反而发明了一个恼火的究竟，本来寺人大部分都是败家子。

清冷的涧水津润干枯的嘴唇与喉咙，刁小四情不自禁镇静地长吐了口气，摇了摇空空如也的葫芦，喃喃自语道：“死老头，咋就不能整点云鹤楼的丹青老窖呢?！”

事半功倍，这是刁小四的四字规语妙语。固然历经无数次的白手而归后，他深深地明白，奇迹不是每次都能够胜利，宝贝也不是每次都能够到手。

这一片都是荒山野坟，也没人给立碑，是以不管躺鄙人面的那位乐不乐意，究竟上都成了孤魂野鬼。

这里不见繁华，阔别火食，原是一片荒凉多年的坟场，日近傍晚，可清楚有一小我影躺倒在一块褚红色的坚固山岩上，身材尽量伸展摆成一个夸大的大字。他正用牙齿咬下软木塞，将葫芦里剩下的最后一点儿净水灌进嘴里。

变天了。一阵浑浊的大风吹过，孤单如昏黄的沙尘普通满盈，影象的花瓣从心头残落，又一片片随风飘远。

不是无所畏，而是无所谓。从四岁那年起，他就开端露宿坟场，如许做的好处据死老头讲有很多，不过最让刁小四感觉扯着蛋的那条是：从天国到天国，这里仅只一步之遥。

近似的环境刁小四畴前不是没有碰到过，他也曾听死老头说过，有些世外高僧圆寂以后尸身不会腐朽，若用烈火焚化还能炼出舍利子来。直至本日扬州府的大明寺里还供奉着一尊高僧遗蜕，整天香火不竭被信男信女们视若神明。

只如果人，只如果正凡人，身上多少都会生出些鸡皮疙瘩之类的不良反应物，但刁小四没有，乃至，他连一点”寒”的毛感受都没有。

据他说，自古以来前人占坑先人挖坟，归正挖谁的坟都一样是挖，找个油水多点的动手不也是适应天然，符合天意？就像那些立名立万过，崇高显赫过，宠过人或者被人宠过的……，这些个达官朱紫风景下葬的同时，也留给先人不尽的胡想和瞎想。

刁小四很想将这伙败家子寺人从棺材里揪出来好生问问：他们把民脂民膏都花哪儿去了，为甚么不好好带在身边等爷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