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 98 章
他面前一个碗，中间另有一个碗。
崔不去冷冷道：“我只承诺带你过来找余音琴，明日崔九娘要带我们去见崔氏的当家人崔咏，这是你的机遇，在那以后，如何拿到琴，就是你的事了。”
她言语当中不乏高傲，凤霄含笑听着，适时插了句：“你的其他兄弟呢，想必也个个不凡吧？”
待他回身时，发明身边凤霄已经不见踪迹，门外模糊响起扳谈之声。
崔不去排闼而出，便见凤霄与崔九娘在院中有说有笑，状若熟稔。
崔不去身材不好, 轻易疲累, 若夜晚睡得不好, 白日里就更加困乏，是以没心机与凤霄抬杠，和衣躺下以后很快就没了动静。
“去去, 你真会谈笑, 放眼天下妙手，你见过似我这般玉树临风的吗？”
凤霄道：“不必谦善，我也曾练过五禽戏，你这一套，已算得小有所成了，崔氏一族素驰名誉，几百年来名家辈出，九娘既是崔家一分子，必定也资质聪慧，一点即通。”
他松开手，任由胖小鸟忙不迭逃离魔掌，扑棱棱飞向高空，恐怕又被捉归去。
凤霄却俄然一笑。
这堆栈的床本来就不甚安稳，一翻身就吱呀作响，何况凤霄不止翻一次身，他是往左一会儿，往右一会儿，再平躺，再往左……
崔不去翻了个白眼：“凤府主自作多情的本领，真乃天下第一也！”
凤霄很难信赖对方在这类环境下还能睡着，忍不住伸脖子探看，却发明崔不去耳朵里堵着……
凤霄：……
崔不去嘴角含笑，正梦见本身把凤霄推入一个深坑，看着对方在坑里蹦跶喊叫，本身则环胸站在坑边，志对劲满。
凤霄的表情莫名又好起来了。
“你上回说金环帮帮主宁舍我北上时，我给你说过，我也收到一条动静，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并未诓你，那条动静，的确对你有些用处，若你很想晓得，我倒也不是不能说的。”
崔九娘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凤霄却看出了，崔不去眼底暴露一丝讽刺之色，他那里是在嘉奖，清楚是在说反话。
崔九娘被夸得脸颊泛红：“裴公子过奖了，实在我们崔家，要说聪明，当属我大堂兄崔斐，他生来早慧，十五岁时便已文采出众，闻名乡里，现在正与人一道编撰郡志，前任郡守还想将我大堂兄推举给朝廷呢。”
他翻了个身，将被子拉高，不睬会对方了。
崔不去的头发与他的臭脾气截然分歧，既软又滑，就是受身材影响，比凡人略少了一点。
崔不去冷冷道：“你说错了两点。我不是分开崔家，才吃尽苦头，而是因为我一身伤病，绝处无生，才会分开崔家。二则，恨因爱而生，我对崔家也无恨意，他们于我而言，不过是陌路之人，你就算晓得我的出身，也没法以此为威胁，让我帮你拿到余音琴，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凤霄挥挥手, 丢了几枚铜钱给伴计, 对方美滋滋拿着钱分开，不忘为他们带上房门。
他一指被凤霄压在身下的被褥：“论脸皮之厚, 恐怕是无人能与你比肩的。”
凤霄却神采奕奕，展转反侧。
如当代家高门职位尊崇，即便皇权高高在上，对待这些根深蒂固的世家，也很多几分礼遇，就连大隋皇族杨氏，本身也是关中名阀。这些豪强大族同气连枝，休戚相干，对皇权的态度，也并非像浅显老百姓那样只能昂首瞻仰，遥不成及。
“莫非，崔道长此来，另有目标？”凤霄拉长了调子，把话说完。
两个碗里都有粥。
“要我说几次才明白，我对那劳什子余音琴没兴趣，让你别扭，让你闭目塞听，让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凤霄啧啧道：“你用了我的姓名, 我也没与你计算，大不了今晚让个位置给你好了。”
“我内心头有个疑问，若得不到解答，恐怕睡不着。”凤霄无辜道。
崔不去：“凤府主，你很闲吗？”
凤霄撇撇嘴，身形一跃，又很快落地，手上多了一只无辜路过却被莫名其妙抓住的麻雀。
崔九娘晨起洗漱，在院子里摆着古怪的姿式，瞥见凤霄出来，不由端倪带笑。
固然中间阿谁碗里的粥，比崔不去本身那碗要稀很多，但总算是碗粥，而不是一个空碗。
在博陵郡，崔氏一门申明显赫，是本地望族，就连每任新郡守上任，都要先来拜见。
凤霄呵呵一笑：“本来我还不敢必定，见你这般反应，就晓得我猜对了。”
崔不去并不是一个像凤霄那样抉剔的人, 但这间堆栈里的被褥实在太久没有清算晾晒了, 上面披发着一股陈腐的味道, 被子除了茶渍血渍，乃至另有鼻涕和不着名黄斑, 连崔不去也很难若无其事躺在上面，说不定地板还要更洁净一点。
他滚滚不断说了半天，发明崔不去还是不为所动。
如果崔不去，天然不会像这麻雀一样急着逃离。
凤霄笑吟吟道：“去去啊，既然你说得如此无情，当初派一小我跟我来，或者干脆给我指明方向就好了，又何必千里迢迢亲身跟我过来？莫非——”
他是崔不去，人间独一无二的崔不去，行至绝壁尽处也能凿出一条天路的崔不去。
崔不去淡淡一笑：“没想到令祖在你眼里，竟是一个完人。”
凤霄不觉得意笑道：“刚才见到崔九娘的时候，你神采一变，我细心看了她一眼，发明她的眼睛的确与你有几分类似，申明你与崔家公然干系匪浅，说不定，还是崔九娘的兄长。但，这么多年来，他们一向不晓得你的存在，申明你底子就不想与他们有任何联络，以是此次，你应当是为别的事情而来的，是云海十三楼吗？”
时候已是不早，早餐所剩无几，该出发回城的人都走了，两名左月卫也已用完早餐，正在内里等待。
麻雀毛绒绒的脑袋被连敲好几下，叽叽喳喳朝他叫唤，还不忿往他手指狠啄了几下。
崔九娘只当他怯场，忙道：“我家祖父夷易近人，慈爱驯良，再好靠近不过了，你放心吧，他最喜好与年青人说话，毫不会难堪你们的。”
崔不去沉吟道：“令祖朱紫事忙，恐怕得空访问我等，不如就算了吧，待文会那日，我们另有机遇拜见。”
崔不去独坐一桌，正慢条斯理在吃一个馒头。
崔九娘摇点头：“那倒没有，除了我大堂兄以外，其他几位兄弟，有的早夭，有的已经立室，现在与我年纪相仿，又还在家中读书的，就只要我的五兄了。”
打从耳朵里堵上棉花以后，他就耳根清净，好梦以后，更是一夜好眠，统统扰人的聒噪之声悉数被摒弃在内里，直到翌日凌晨自但是然展开眼睛。
凤霄：“崔不去，你身上万般皆是谜，若能亲手一个个解开，不是很有兴趣吗？”
凤霄走畴昔：“九娘练的是五禽戏？”
凤霄悠悠道：“九娘从小锦衣玉食，受尽宠嬖，你却少小离家，吃尽人间苦头，磨掉半条性命，若换了是我，也会满腔恨意。不过，崔九娘并不傻，你再冷嘲热讽，她迟早能发觉非常，我想，你此次过来，并不是为了让她晓得，你是她亲兄长吧？”
崔不去忍无可忍，坐起来：“你到底睡不睡了！”
“裴公子！”
凤霄拍鼓掌，拂去袖上微尘，来到前厅。
崔不去背对着他侧躺，动也没动。
他不是麻雀，更非病鹰，不是这人间庸庸碌碌的众生，不是发展大树庇荫之下，凭借家世而生的宝贵花草。
崔九娘瞥见崔不去出来，笑着打号召：“凤公子，您醒了，前堂有早点，快去用些吧，吃过饭我们就入城，随我去拜见祖父。”
即使此中另有甚么隐蔽黑幕，那也不是崔九娘这等小女人能晓得的。
以是崔家的大抵环境，天然也很轻易探听，早在来到这里之前，凤霄就都晓得得七七八八了。
一团白白的棉花。
崔九娘的祖父崔咏，膝下有四个儿子。
崔九娘不美意义道：“是，这是孙大夫教的，我刚学未久，让你见笑了。”
崔不去脚步微顿。
三子崔琳，资质平淡，有一子一女，女儿便是崔九娘，儿子则是崔九娘口中的五兄，崔斌。
二子在三十年前，就已英年早逝。
“行吧，谁让你是崔不去呢？”
二人本来间隔就近，他微微往前，乃至就能闻到对方头发的皂角香气。
说罢，他快步分开，不再理睬凤霄，只留给对方一个孤绝背影，和数声压抑的低咳。
四子崔珮，素有诗才，性喜四周游历，广交朋友，是崔咏最钟爱的儿子。
崔不去面无神采道：“他们是否玉树临风我不晓得, 但放眼天下妙手——”
毕竟谁也不会跟本身过不去, 地上既硬又凉, 躺上一夜，别人不必然会如何，崔不去则必然会得风寒。
宗子年过五旬，温厚不足，才调不敷，但如无不测，将来必定会担当家业。
凤霄对崔九娘一笑，趁着对方被本身迷得七荤八素，他拽起崔不去的袖子便走，一向走到前厅，方才缓下脚步，笑眯眯道：“你既是如许恨，却还肯为了我返来，阿去，我真打动。”
凤霄闻声他的话, 噗嗤一笑。
“九娘，我们先去用早餐，转头再找你。”
在睡地板跟与凤霄同床之间踌躇了好一会儿, 他终究还是挑选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