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微形藏叶里3

李世民笑道：“好！朕就饶你三筹。”武珝欢乐道：“谢陛下恩宠。”不由意瞄了李治一眼。李治立即明白了她的意义：“她是筹算胜了父皇，然后提出要求。”心口不由怦怦而跳，一张脸微微发红，却不知两人这么眉来眼去，早已落入李世民眼底，也等着瞧武珝会提出甚么要求。李治在中间旁观两人一子一子往前走，一忽儿但愿武珝能胜，好顺势处理困难，一忽儿又但愿父皇胜出，本身不必提出那要命的要求，一颗心如在水里、火里滚了十7、八趟。

“我……”李治瞄了武珝一眼，见她神采楚楚，又见父亲精力好些，终究鼓起勇气，道：“孩儿有一不情之求，但愿父皇不要见怪！”说罢先叩了三个响头。

她舀着粥汤递至李世民唇边，一口一口细心地喂完药粥，然后拿了湿巾悄悄为他拭嘴，再回身去点小炉火，沏了一壶茶，道：“陛下，茶凉了，媚娘再为您温过，这宁神茶是太医出风格配的，以龙齿、茯神、远志、合欢皮煎熬而成，最是安宁心神、松筋解乏。”待宁神茶温热了，便斟了茶杯恭敬递上。

两边各有十五枚棋子，个个雕成马儿的形状，高二寸、底径一寸，一方是“戈壁黑玉”雕镂而成，乌黑如墨、乌光闪动，好像十五匹玄色骏马，做为黑棋子；另一方是“和田白玉”雕成，晶莹剔透、光辉流转，也如十五匹红色宝马，做为白棋子。博奕时，每人一次掷出两枚骰子，看很多少点，拿着马儿按点行步，白马右去左缭绕半圈，黑马左去右缭绕半圈，先将本身十五枚棋子全数走出劈面的六条刻线者，即为胜方。

李治晓得武珝这么说，已不能推搪，才望了父亲一眼，心已快从口里蹦了出来。李世民浅笑道：“雉奴，你这阵子照顾父皇，也非常辛苦，是应当得犒赏，既然媚娘想把犒赏回报你，你有甚么要求便说出来吧。”李治一时惭愧得无地自容，双膝不觉跪了下来，昂首在地，内心煎熬如火，一张脸胀得通红，就是吐不出半个字。李世民笑道：“如何不说话？”

武珝垂首柔声道：“陛下仍春秋鼎盛，睿智更胜往昔，媚娘如何也赶不上。”李世民浅笑道：“这几日你奉侍得好极，你若能胜出一局，朕便犒赏你一件小玩意。”武珝谦逊道：“天子鸿运高照，陛下才干无双，妾身一个小秀士，怎能够赢棋？除非是日出西方，又或者是陛下肯饶上三筹，那媚娘才有但愿得个小犒赏。”

武珝垂首道：“多谢陛下用心让棋，犒赏媚娘一个要求。”李世民笑问：“你想甚么犒赏？”武珝瞄了李治一眼，道：“前些日子，媚娘种植的一株牡丹枯了，幸得太子殿下提点，才晓得本来是植错了体例，媚娘感激在心，想把这恩赏回报给殿下，不知陛下允准否？”

武珝感到他温热的气味就在寸许间，内心深处不由有一瞬的软弱，她闭眼沉心，不等他靠近，即悄悄推开，低声道：“陛下恐怕已经醒了，我得归去瞧瞧。”李治无法在她额上一吻，才放了人拜别，心中既担忧父亲命在朝夕，又不肯让武珝悲伤，如何想都是难堪，怔然好久，才翻开房门，先摆布探看，见四周无人，便从速拜别。

李治支吾道：“孩儿……孩儿……”一咬牙，正要鼓了勇气说出，外头俄然传来一声传报：“长孙大人求见。”李世民道：“宣！”又对李治笑道：“这小犒赏父皇不会赖了你，你们俩先退下吧。”

李世民立觉不对，不过是一场玩乐的棋局，随口承诺的小犒赏，如何两人推来送去，一点也不像要获得犒赏，反而象是获得斩首令！但话已出口，不能忏悔，李世民双眉一蹙，道：“说吧。”

李世民喝了一口，但觉沁香甜美，清爽恼人，见武珝又跪在一边，为本身揉按双腿，俄然伸手握住她繁忙的纤手，道：“你歇歇吧，来，坐在朕身边。”武珝侧过脸来，暴露一个温婉浅笑，悄悄答了一声：“是，陛下。”烛火将她染得格外柔润明丽。李世民悄悄一叹：“这些年，朕萧瑟了你，现在朕又老又病，已赔偿不了你！”

如此连续数日，李世民在武珝的指劲舒缓下，终究有几夜好眠，李治见父亲精力好转，心中感激武珝，便揣思着如何提起圣旨一事，但话语在舌尖转绕不下数十回，就是吐不出去。

武珝捻着玉马棋子，一枚枚排在棋盘边上，待排定了，双手捧举骰子到李世民面前，道：“陛下请掷骰子。”这双陆棋技艺不高，玩兴意味大，多凭掷骰子的运气，李世民运气好，每掷一回骰子，总把武珝的玉马打下好几个。李世民气想：“畴前她下棋时，争胜好强，毫不包涵，如本年纪长了，理应更有手腕，如何反而走棋混乱，不计胜负了？”

李治不由得心中一紧，不知父亲会说出甚么话来，又怕本身会冲出不该的话，一时候只觉五内俱焚。武珝低了头，任由李世民握动手，轻声道：“媚娘能为陛下解忧，就是最大的福分，只要陛下身子康泰，媚娘已别无所求了，妾身再为您揉揉……”顺势抽了手，十指搭上李世民的肩，安慰道：“陛下要放宽解，不然任何灵丹灵药也治不了心疾。”李世民浅笑道：“朕让你别忙了，你排个『双陆棋』，陪朕玩玩。”

这日，武珝又来奉侍，她先拈了几块沉香末，放入熏炉里，扑灭香气，叮咛内侍道：“这沉香有助陛下舒缓胸涨腹闷，谨慎别熄了。”又扶李世民坐起，为他换上新软的衣衫，再端来一只细瓷碗，柔声道：“陛下，这碗『枣肉沫糊粥』是孙神医送来的摄生方剂，专治虚劳赢瘦，您先服下，歇息半晌，再喝碗宁神茶。”

李治再忍不住昂首低低切近，和顺的眼神好像凝了一江春水，将她的身影深深印在眼底。

武珝心想：“畴前圣上不喜好与我下棋，总说我落子太锋利，不给人留余地，本日他头昏目茫、体力不支，如何反而要破钞无谓的心力？莫非想摸索我？我可不能太露锋芒。”她命宫婢取来一只双陆棋盘，置于案上，这棋盘非常精美，长二尺、宽一尺，两个长边各有十二个以螺钿镶成的花眼，两个宽边中间有一个新月门洞，盘面以螺钿镶嵌成云朵、花枝、飞鸟等光彩炫丽的图案，盘下有托泥。

察看一阵，暗想：“她目光沉寂、指尖用力，明显是步步算计，成果却连输三局，她是用心输给我的！”本来臣子、嫔妃用心输棋以讨天子欢心，也不是甚么奇事，但以她好强的性子，竟肯连连输棋，李世民又想：“现在她晓得让棋，确切内敛多了，却也更深沉了……我来激激她！”笑道：“你棋力退步了。”

李治不觉松了口气，道：“谢父皇。”他要站起家，俄然一个踉跄，几近站立不稳，这才发觉双腿已发软，背衣全然湿透，他微微躬身施礼，慌乱地告别拜别。武珝却神采自如，只悄悄跪安：“谢陛下。”便退身出去，心中悄悄奇特：“长孙无忌究竟来谈甚么事，连雉奴也得支开？”

一局下来，武珝指尖暗施奇劲，骰子要几点数，便得几点数。李世民虽看不出她用了甚么体例，也晓得她必定使诈，而这诈术竟在本身眼皮底下大风雅方使出，毫无马脚，可见她不但才干双全，身怀异功，还胆识过人！待一局结束，武珝公然胜出，李世民笑道：“太阳公然打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