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李德愍也忙着帮腔道:“是啊,就是父皇这话!再说听宰相大人说,羌国天子此次但是要让你当皇后娘娘的!你如果做了皇后,我们都成了皇亲,我们的性命不就全都保住了么?过二年你若再能生个一子半女,担当了这江山社稷,那便还是我们的天下!我传闻他现在阿谁皇后但是并无子嗣,这不恰是我们的大好机遇么?”
和他比拟,两位皇子毕竟年青些,状况便也略好——只是太子李德懋已经疯了多日,身上脏污头发蓬乱,的确已没有半点人形;还是二皇子李德愍略好些,衣衫打扮还算大抵囫囵,却也瘦得眼眶都塌了下去,更加显得两眼浮泛无神。
李无瑕坐在正中一见这三人被带了出去,立时便掌不住红了眼圈,扶着尉迟芳的手抢步上前在李显宗面前双膝跪倒,叫了一声“父皇”以后,就此哭出声来,竟是一个字也再说不出。李显宗这些日子吃够了羌兵狱卒的苦头,现在重新到脚连一根汗毛都是怕的,又那里敢受她的礼?
被她这一问,元颉心中也感觉有些迟疑——遵循他和沙勒赫的筹算,李无瑕乃是别的一个“皇后”。在他们羌人的汗青上,汗王同时具有两名正妻的先例并不是没有过,两位皇后一东一西平起平坐便是。听沙勒赫说,华国这边之前仿佛也有过如许的事,有个汉人天子平生最多之时只皇后便立了四名之多。
颠末这一晚以后,朵兰的情感仿佛就变得好了些,虽仍不复古时那般无忧无虑的模样,但瞧见元颉终究算是有了些言语,不再只当没瞥见他普通,对四周的人话也多了些。元颉天然晓得她内心还是别扭着的,不过这类小性子耍一阵子想必就会好,毕竟两人结婚以来朵兰使性子的时候多了去了,到最后还不都是她本身渐渐好起来的?
沙勒赫摆手笑道:“这倒罢了,她心中到底还是惦记她们那位公主殿下更多些,便是出了宫,心中毕竟还是不结壮的,倒不如干脆留在永宁公主身边更好——但不知公主殿下现在是否已经大好了?”元颉道:“据太医说,她的身子现在已然无碍了,余者只需埋头保养便可——前儿雪前还从灵秀宫里出来走动了一遭,虽仍需旁人搀扶顾问着,但精力已是规复了七八成。也正为此,她又令人来跟朕要求,说是要去天牢见阿谁李显宗呢。”
而入冬以来最好的动静则来自南边,羌军颠末持续苦战,终究击溃了最后一支负隅顽抗的华国军队,就此将全数华国国土支出囊中。此役虽支出严峻代价,羌兵伤亡达到万人之巨,火线统军大将塞达勒也不幸中箭伤丧失一目,但统统代价都是值得的!从今今后,这煌煌宇内、九州四海便全都是大羌国的版图了!如此盖世功业真可谓空前绝后,让元颉如何能不喜出望外?
那李显宗父子在天牢中被关押了这很多日子,现在早熬得个小我不人鬼不鬼,六七岁大的李德恭早就抱病一命呜呼,李显宗本也瘦得脱了形,本来肥硕的圆胖脸庞现在只落得颧骨高突、面有菜色,身上裹着一条早已看不出甚么色彩的脏烂棉絮,犹自还是冻得瑟瑟颤栗。
元颉道:“都城驻兵十五万,的确是多了些,但如此天寒地冻的日子令他们迁了出去,岂不是过分刻薄了?”沙勒赫回道:“建立大营所需的一应帐篷木料等物臣已经令户部备好了,粮秣也命令四周几州连续运达,他们迁了出去以后只需去山上自备取暖的柴草之类便是,倒也还算得便当。”
是以关于李无瑕的品级和服色那自是没法肯定下来,元颉夙来也懒得在这些小事上用心,干脆同莫洛嬷嬷对付了几句,叫她尽管先去购置别的,此事容后再说也罢。
见扶起了李无瑕,李显宗父子这才战兢兢跟着站起家来,李德愍犹自哭道:“皇姐,现在我们只要希冀你一人啦!求求你,这就快快嫁给那羌国天子,把我们好歹从那苦处所放出来吧……真的再也熬不住啦……”李无瑕擦干了眼泪,命尉迟芳将本身的大氅先拿来给父亲披上,又叫宫女给摆了座,本身这才缓缓的归座而去。
沙勒赫点头道:“李显宗那边,臣已经同他说过了,他早已是一千一万个满心情愿的,公主去见他,倒也不必担忧甚么。只是让殿下前去天牢毕竟不当,那便还是找一处闲置的宫室,把那父子三人提进宫来让他们相见罢——另须多派耳目从旁监督也就是了。”元颉闻言微一皱眉:“如何,对这几人你另有甚么不放心的?”沙勒赫叹道:“陛下不清楚他们汉人,他们对所谓的皇祚正统之说还是非常坚信的——我们不杀李显宗父子不过为着安抚民气,却不是为了叫他们通同起来背后里又暗害甚么倒霉于本朝的活动,总之统统都需多加谨慎为好。”
元颉点头道:“即便如此,那就照你所言办罢,待得迁营之事安妥了,朕自当出京去营中看望看望这些将士们——他们跟从朕南征北战已是非常辛苦,现在还要受如许的委曲,朕心中委实有些过意不去。”沙勒赫浅笑道:“将士们当然辛苦,但京中驻军如此之多毕竟并非常态,何况现在天下大定,我们也该渐渐从战时过渡至管理之时啦。”他说着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道:“比及这阵子忙畴昔,来岁开了春,臣可要好好乞假歇息几日了。”
他这话说得委实过分直白,两旁羌国宫女寺人们闻言已是相顾失容。
元颉笑道:“是了是了,这些日子真是过分累你,本来好不轻易又娶了个夫人,恰好还把她送进宫中来奉侍永宁公主,想你那府中现在也非常冷僻吧?这都是朕的不是,本日便叫你夫人马上出宫回你府上去。”
宰相沙勒赫和礼部侍郎特鲁乌等几个大臣已经上了表,奏请皇上务必于即将到来的新年伊始之际改元易号、并封禅山岳祭奠河道以谢上天,封诰群臣重颁律法以正朝纲等。对于此等建议元颉自是毫无定见,当即准奏以后批复归去让各部臣工们自行酌情筹办。
他仓猝竟也双膝跪倒连连叩首:“折煞我了,娘娘快莫如此!罪臣实在不敢当……”在他身后,二皇子李德愍也跟着跪了下来,放声大哭道:“皇姐,求你救救我们!这日子但是再熬不下去啦!”唯有李德懋还是傻愣愣直立在那厢,口中喃喃呐呐不知在嘟哝些甚么。
如此又过数日,到了十一月中旬,都城普降大雪三日,气候酷寒非常,高山积雪厚逾一尺,一时冻死的百姓竟是多达数百人。沙勒赫即令户部开仓放粮放棉衣赈灾,本身又来同元颉商讨:本来这京内羌军驻扎太多,粮草辎重一概都是当场征用,百姓们早已不堪其苦。现在遭遇天灾,民力更加匮乏,为赈灾安民计,该当将一些驻军迁出都城,在郊野建立大营驻屯,由四周几州共同筹粮供应才是。
另一方面,李无瑕那边景象已是大好,她养了这一个多月,已经能试着下床走动几步;元颉过几日便去灵秀宫看望一次,前者虽还是平平板板地待之以礼、涓滴不假以辞色,但说话的语气到底还是陡峭了几分,再不似畴前那般明面上风平浪静,公开里却夹枪带棒剑拔弩张的态度——这统统天然都是极好的迹象。
天然,为着这桩亘古少有的大丧事儿,宫中不免也跟着热烈起来,各处里重新补葺宫殿、购置器物、赶制皇上皇后新年大典的吉服等物,直忙了个不成开交。掌管宫务的莫洛嬷嬷心细,不免来请元颉的示下,提及宫中其他女眷的服制安排——江氏乃是妃子,按例倒亦是有资格参与大典的,她这里自还好说;只是那李无瑕究竟算作个甚么名分?她的品级服饰又将如何筹办?
李显宗一落座便道:“瑕儿啊,现在我们落到这步地步,只求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天子陛下要娶你,这也是你的机遇,你就承诺了罢!”李无瑕凄然道:“父皇这是命儿臣出嫁么?”李显宗老泪纵横道:“唉,为父落到如此境地,那里另有脸孔对你发号施令!只是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孩子,我们这些人又如何扛得过命数?还是早日认了罢。”
目睹他们一家子哭作一团,周遭众羌人都是面露猎奇之色,倒似看得非常津津有味;尉迟芳实在瞧着不像话,遂上去先搀扶李显宗,何如不管如何也扶不起,她便只好回身再来搀扶李无瑕。
要依着元颉本身的意义,干脆立李无瑕为后的事便同这新年大典赶在一起办了最好,恰好趁便昭告天下,也足以显出了朝廷的正视之意,乃是一举两得的好体例。但是,这此中毕竟另有朵兰的身分在内,他到底劈面承诺过朵兰,如果她不肯意,便只纳李无瑕为妃的,所谓君无戏言,这可不是开打趣的事。
对此元颉自是并无贰言,他们两人这边商奉迎了,事情也就定了下来,因而便在第二日的中午,由宫中侍卫受命将李显宗等父子三人从天牢中押送入宫来同李无瑕见面。见面地点特地选在明阳宫的一处偏殿,为此李无瑕还得换上他们羌人贵族女子的服饰,身边除尉迟芳外,另有一大群羌国宫女寺人陪侍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