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这两个怪人对于承珠的进房竟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在卧榻上盘膝跌坐,动也不动。两人都没有穿鞋子,一双脚板,又大又黑,在乌黑的床毡上印出了肮脏的黑印。于承珠大为活力,指着那两个怪人喝道:“喂,你们是谁?怎地这般没有规矩?”那两个怪人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对于承珠的话竟是理也不睬。于承珠更怒,又喝道:“喂,这是我师父的卧房,你们如何能够随便钻出去?还把他的床也弄脏了。”两个怪人这才眼睛眨了一下,四道目光一齐射到于承珠面上,但随即又合什低首,连看也不看她了。
于承珠不假思考,便即依言施为,那黑面怪人本来嬉笑自如的神情,俄然一变,整小我也不再安坐不动,而是腾空跃起,翻了一个筋斗,让开了于承珠剑柄的一撞,于承珠的宝剑天然也就被松开了。
赵安然一笑,顿首道:“两位在此逗留,想必张大侠佳耦已经远走高飞了。”白摩诃道:“不错,方才在湖上,真君应当已经见到了天子派来的狗腿子。”
赵安然笑道:“你师父没有和你提起过么?他们是吵嘴摩诃。”
于承珠满脸通红,正要用力拔剑,一个明朗的声音俄然在房中响起:“于丫头,脚踏坎位,转出震方,用剑柄撞他的愈气穴。”
赵安然的身形随之呈现在卧房门口,悠然笑道:“贫道天玄,见过两位,久闻吵嘴二位道友大名,公然名不虚传。”
于承珠心中一凛,叫道:“我的师父必然是怕天子害他,以是走了。”她最是崇拜师父,觉得师父甚么都能对付,故此连这点浅近的事理,一时也想不起。白摩诃道:“你师父不肯惹事,我们兄弟却恰好要替他出一口气。”于承珠道:“我师父到那里去了?”黑摩诃正欲开言,赵安然俄然道:“道友且慢话旧,我们先打发了山庄里这批不速之客可好?”黑摩诃侧耳聆听半晌,笑道:“真君武功超绝,咱兄弟甘拜下风。”
那黑面怪人却没有理睬于承珠,而是神情严厉的合十为礼,沉声道:“是哪位高人到临?我兄弟在此有礼了。”
于承珠恍然,这吵嘴摩诃是一母孪生的兄弟,生于印度,却在中国做珠宝买卖,和张丹枫乃是至好。不过张丹枫归隐太湖以后,他们却没有来过。
赵安然微微一笑,道:“二位道友纵横欧亚,贫道也是佩服得紧。这门外现在刚好来了一群活靶子,二位可有兴趣一显技艺,让贫道见地一番二位道友神妙无方的罗汉神拳?”白摩诃道:“既然真君有此兴趣,咱兄弟恭敬不如从命。”于承珠还在发怔,赵安然袍袖一挥,带着她站到屋角,低声笑道:“细心看着,这但是可贵的增加见地的机遇。”
只看了一眼,就几近把于承珠吓得跳了起来。↑,只见房中两张卧榻,上面各有一人盘膝而坐,左边的满身乌黑,右边的却连眉毛都是白渗渗的怪得怕人,一黑一白,相映成趣,只是除了肤色分歧以外,身材边幅却又甚为类似,像是一母所生的兄弟,这两人都是卷发勾鼻,狮口深目,一看就知是本国人。并且这两人的身上还披收回一种膻腥的气味,连檀香的气味都袒护不了。
黑摩诃一怔,随即对着于承珠大笑道:“公然不愧是张丹枫佳耦的门徒!真好工夫!”于承珠面上顿时**辣的,颇觉不美意义。实在这句话绝非嘲笑,以于承珠的年纪之轻,一掌能将白摩诃推得上身摇摆,一剑能划破黑摩诃的衣裳,这已是难能宝贵之极的了。
吵嘴摩诃最善于印度的瑜伽之术,更是从瑜伽术中修炼出了一种独门的奇异内功,满身柔若无骨,各部肌肉都可随便扭曲屈伸,于承珠最后只用了三分力量,那天然轻易给他一下卸开剑势。这类工夫和中国的上乘内功“沾衣十八跌”,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年张丹枫初会黑摩诃时,也几近吃过他的亏,何况现在又过了十多年,黑摩诃的工夫已练至入迷入化之境。不过,这门内功固然奇妙,但却并非完美无缺,一口真气运转之际,不免会有停顿之处,此时那一处位置是没法卸劲的。赵安然闲才就是看出了黑摩诃真气运转的停滞之处,才气出言指导于承珠破局。
吵嘴摩诃却未及理睬于承珠,而是向赵安然合十道:“本来是天玄真君劈面,难怪能够一语道破我兄弟的马脚之处,方才只是和令高足游戏一二,还望真君勿怪。”
于承珠这口剑乃是云蕾所赐给她的宝剑,名为“青冥”,与张丹枫的佩剑“白云”一雌一雄,都是玄机逸士花了十年工夫所炼成的宝剑,端的削铁如泥,吹毛立断,就是金钟罩铁布衫的工夫也抵挡不住,于承珠一时怒起,刺那黑面怪人,脱手以后,心中一凛,只用了三分力量,拣不是关键之处,悄悄刺下,剑尖刚一触及那怪人的衣裳,蓦地一滑,歪过一边,那怪人忽地哈哈大笑,叫道:“你在给我抓痒吗?抓痒也得用点力呀!”于承珠又惊又怒,一抖剑柄,用力一送,只听得嗤的一声,衣裳划破,于承珠又是一惊,反而怕将他刺死,忙不迭地缩手,不料剑尖又是一滑,那口青冥宝剑,竟似给一堆棉花裹住,拔不出来,二尺八寸的剑身已有一半穿入他的胁下,给怪人挟着,不能转动,怪人身上像涂了油脂一样,剑尖滑来滑去,不能着力,休说刺伤,连皮肉也没有划破。
赵安然笑道:“好说,两位一贯游戏风尘,贫道素知。再说这位于女人也不是贫道门下,而是张丹枫张大侠的门徒。”
于承珠猎奇的睁大眼睛,道:“天玄前辈,您熟谙他们两人?”
张丹枫与云蕾都是好洁之人,房间里纤尘不染,于承珠瞧着又是愤恚,又是心疼,嚷道:“你们再不睬,我可要不客气啦。”伸脱手掌,朝左边脸孔黎黑的阿谁怪人一推,只觉手所触处软绵绵,仿佛打在一堆棉花上似的,毫无着力之处,于承珠大吃一惊,这怪人竟然具有一身上乘的内功,她一回身,右边阿谁怪人正在龇牙咧嘴地冲着她笑哩!于承珠一怒,呼地一掌向他腰间的软麻穴拍去,忽觉掌心有如触着一块烫热的铁板普通,于承珠仓猝缩手,只见那人上身微微晃了一下,仍在怪笑。于承珠大怒,唰地拔剑出鞘,斥道:“你们走不走,张大侠的房间,岂容你们胡搅?”剑光一闪,先刺那黑面怪人的腰胁。
于承珠固然摆脱了那黑面怪人的节制,但是也晓得对方武功深不成测,本身千万不是敌手。连退三步,宝剑平胸,左手捏个剑诀,凝神以对。
只听得房外有人叫道:“皇上有诏,宣张丹枫跪接!”黑摩诃捏着嗓子,学张丹枫的口音叫道:“甚么狗屁天子,咱老子偏不接他的狗屁圣旨!”黑摩诃是印度人,中国话本来就讲得不算好,口音虽学得有几分类似,但却显得粗里粗气,生生硬硬,更妙的是,张丹枫多么斯文,黑摩诃却满口粗话,于承珠几近忍不住笑,心中骂道:“真是狗屁,我师父向来就不会说狗屁两个字。”房外的人更是骇怪万分,大声喝道:“张丹枫你敢如许无礼,不怕抄家灭族吗?”“砰”地一声,房门已被踢开。
于承珠传闻是吵嘴摩诃,心中肝火消了一半,但还是怪他们不该如此无礼,心道:“你们即使是师父的老友,也不该登堂入室,箕踞在卧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