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红泥香径
林岂檀放下羊毫,缓缓道,“所谓以退为进,如果涧之聪明些,便该晓得朕此举会使伊人放松警戒,他若暗中动些手脚,不也轻易很多?”
吴奂声谨慎道,“皇上本日轻饶了翯王,不就即是打压了元穆怀的放肆气势吗?”
“是。”香儿应允着,从侧殿顺次端上了五六碟色彩各别的精美点心。
林伊人冷道,“在儿臣眼中,覃贵妃仿佛并非重视旁人蜚短流长之人。”
林岂檀不耐烦道,“说,朕恕你无罪。”
吴奂声恍然佩服,“皇上圣明!”
说罢,伸出翠绿玉指,欲搭林伊人脉门。
顾流萤纤纤皓腕上紫玉手镯轰然碎裂,坠落一地。
“多谢覃贵妃。”林伊人撩袍入坐,拈起一块近前的栗子糕放入口中。
一袭富丽的胭脂红金线锦裙,腰间松松系着串白玉宫涤,腕上戴着一只光彩莹润的紫玉手镯,轻云蔽月,流风回雪,仿佛层峦叠翠间熠熠生辉的美璧,又如幻海灵山中洁白无瑕的幽兰,仙姿佚貌,香肌玉肤,勾魂摄魄,傲视生辉,美得令人堵塞。
“伊人,”顾流萤微微一怔,眸底滑过愠怒之色,“当日.母亲入宫亦属无法,若不是为了保你性命,何至于一起被人说长道短?”
林伊人道,“儿臣晓得。”
“另有几种也很适口,你都尝尝。”顾流萤笑意盈盈,将放在远处的碟子朝林伊人推近了些,“听闻你此番受伤极重,让母亲看看可好?”
“怯懦如鼠,亏你还是个寺人总管!”林岂檀扔下书册,缓缓起家,“你瞧今儿个堂上,元穆怀虽言语未几,但为太子说话之人还是很多,左相夏且雉的气势较着要弱很多。”
谆国皇宫晋塬殿内,鎏金铜瓦,金龙盘柱,镂空的紫檀雕花窗棂下,摆放着一个错金螭兽香炉,香炉里燃着淡淡的龙涎香。林岂檀剑眉入鬓,神明爽俊,身着一袭明黄色便袍,斜倚在精雕细琢的镶玉软榻之上,懒懒翻阅着书卷。
林岂檀轻哼一声,冷道,“你倒是看得清楚。”
顾流萤凤眸微挑,不屑道,“那女人不过是个青LOU女子,传闻筱安府尹刘明远亦对其故意,你堂堂翯王,身份高贵,一言一行皆表现皇家天颜,怎能与此等卑贱女子来往?”
林伊人淡淡道,“覃贵妃觉得,皇上和太子很情愿瞥见儿臣夙兴夜寐励精图治吗?”
啪嗒!
“坐。”顾流萤斜倚入沉香木雕花软榻,柔声道,“母亲晓得你爱吃栗子糕,特地让御膳房变着花腔做的,你且吃吃看,内里都添了些甚么食材?”
“如何?”顾流萤看着林伊人道。
林伊人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天下那个不知覃贵妃一枝独秀,宠冠后宫,您又何需为了儿臣委曲责备,乃至让后宫嫔妃凄风苦雨门庭萧瑟?”
顾流萤抿了抿唇,纤纤玉手重抚如云鬓发,“本日朝堂之上,皇上虽网开一面,但并非对你毫无质疑。”
吴奂声道,“太子心中非常不平,主子已旁敲侧击,表示太子持续清查翯王私藏乌玠令一事。”
林伊人唇角微勾,眸若深潭,“听闻在晋和八年,皇祖父为了救治一女子,亲赴九玄洞求取骨仙草,不料彼时骨仙草方才着花,医圣惠迦没法施救,那女子终究香消玉殒,命丧鬼域。儿臣出世之时,当然天生异象,但皇祖父之以是格外偏疼儿臣,只怕是因那梦中之人,实为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女子,伊人二字固有明君之意,亦有倾慕女子之说,不知覃贵妃为何不提,那让皇祖父至死难忘的女子,便是姨母顾芍筠?”
林岂檀微微抬眸,“你看他查得出吗?”
顾流萤缓缓起家,走至林伊人身侧,“我知你此次成心逞强,但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进退之间总需有所顾虑才是。”
吴奂声惶恐半晌,“主子……实在不敢判定。”
林伊人淡淡道,“子衍说克日已来了好几次,怕叨扰到覃贵妃清宁,便让儿臣单独出去了。”
林伊人沉默半晌,“辛州忘了奉告您,儿臣前日不止买了衣裙,还买了一朵珠花。”
顾流萤道,“既然如此,你今后出入去处需得更加谨慎才是。”
“府内事件颇多?”顾流萤唇角笑意垂垂隐去,“听闻你前日一时髦起,去一串楼吃了份盐水毛豆,昨日又去裁缝铺,买了套女孩儿家穿的衣裙,还去天香阁包下了一个叫小欢的女人,的确是繁忙了些。”
林岂檀走至案几旁,提笔挥墨,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协”字。
林伊人不动声色收回击指,在锦帕上拭了拭,“儿臣已无大碍,覃贵妃尽可放心,方才多谢覃贵妃互助,不然,儿臣毫不成能如此顺利脱身。”
都丽堂皇的桐兮殿内,画栋朱帘,飞阁流丹,顾流萤立于雕着丹凤朝阳斑纹的案几之侧,细细修剪着牡丹花枝。
林岂檀轻嗯一声,持续漫不经心肠翻着册页,“他如何说?”
前尘旧事,恍然若梦,雪泥鸿迹,沉滓出现,桐兮殿内堕入死普通的沉寂。
半晌,顾流萤深吸一口气,扶案入坐,“伊人,在你出世前夕,先帝梦见天降吉祥,凤鸣龙吟,有神仙中人羽衣蹁跹,舞态生风,朝虚空天涯三拜以后消逝无踪。次日卯时,你呱呱坠地,太子府上空云兴霞蔚,百鸟争鸣,先帝猜测时候和方位,认定你与那梦中仙身必有关联,故而亲赐‘伊人’二字为名,还希冀你能够继你父亲以后,成为可令谆国五谷歉收风调雨顺的明君。你父亲一贯视你如命,我原觉得你将来必成一言九鼎指导江山之人,不料以然福薄灾生,突然暴亡,余下我孤儿寡母,到处察言观色,举步维艰,你可想过,母亲如若当日未曾入宫,我母子二人怎能应对得了那些明枪暗箭,母亲又怎能保全得了你?”
红泥香径,碧水幽栏,林伊人举步迈入桐兮殿,看着那一抹雾鬓云鬟倾国倾城的曼妙身影,浅肤见礼道,“儿臣拜见覃贵妃。”
“主子再不济,也不敢孤负皇上多年种植。”吴奂声陪着笑道,“可皇上就不怕太子知难而退,等闲放过了翯王?”
“多谢覃贵妃提点,儿臣此后会多减轻视。”林伊人恭敬撩袍起家,“只因刚回筱安,府内事件颇多,如果覃贵妃别无他事,请恕儿臣先行辞职。”
“子衍一贯比你挂念本宫。”顾流萤眉眼含笑,侧首对香儿道,“快把翯王爱吃的点心端上来。”
顾流萤放动手中花枝,眸底一抹笑意如波纹般泛动开来,“子衍如何没来?”
“伊人!”顾流萤樱唇颤抖,面色惨白。
吴奂声躬身道,“主子不敢妄加测度。”
林伊人道,“约莫是栗子与碧螺春碾磨成粉而制,别有一番暗香滋味。”
吴奂声小步迈入殿内,走至软榻前,低声道,“皇上,太子已经回府了。”
吴奂声不解道,“主子痴顽,未明圣意,还请皇上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