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香雪里
“等等。”长生街转角,林伊人叫住白衫少年。
“茶蘑草――茶蘑草――卖草葬父了――”白衫少年一边呼喊,一边斜睨着苏卓云。
白衫少年回眸,高低打量着林伊人,“你……叫我?”
林伊人推让了苏卓云的晚宴之邀,信步走出落音茶坊。一阵清风吹过,拂过林伊人墨玉般长发,卷起他长袍一角,翩然间带着清逸,让隆兴裁缝铺的老板娘面前一亮。
“沈东篱……”白衫少年转了转眸子,忽而恍然,“但是东倒西歪的东,狗刨篱笆的篱?”
苏卓云端起茶盏,“久闻东篱草堂沈堂主大名,我且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卖草葬父?”祁境看着白布上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有些啼笑皆非,“如果碰到个歹人,怕要变成卖身葬父了。”
二人谈笑间,苏卓云已走近了落音茶坊。
“鄙人沈东篱。”林伊人道,“本日午间,你仿佛从苏公子那儿,拿走了我的请柬牌。”
贩子一角的落音茶坊雅阁中,林伊人身着一袭浅灰色织锦长袍,手捧茶盏,肃立于窗前,嘴角如有若无噙了一丝笑意。茶坊管事杨解谨慎翼翼侍立一旁,唯恐怠慢了面前姿容俊美温雅崇高的锦衣公子。
“等等!”白衫少年挡在苏卓云身前,声音清脆动听,“茶蘑草,十两银子。”
“我买了。”苏卓云面露欣喜之色,立即在白衫少年手中放了一锭银子。
林伊人话音未落,劈面街角的白衫少年已经扯了块粗布,用竹竿挂了起来。
春季的日头老是分外的短,方才还是夕阳西照,转眼便夜幕低垂。长生街上的行人较着少了很多,但夺目的买卖人仍然在店铺门口挂起了一个个红彤彤的大灯笼。
公然,白衫少年缩了缩手,“有没有便宜的……二两银子的。”
林伊人浅浅抿了口茶,“听闻香雪山庄只聘请了五十位来宾。”
这少年固然朱唇皓齿,灵气逼人,但穿着寒酸,言行局促,明显没有见过甚么大世面,毫不是能够让她眼睛发光的金主。
“那少年既然要盗请柬牌,订婚礼上难道要多了不速之客?”林伊人道。
林伊人唇角微勾,“她工夫不差,即便打不过,逃总归逃得了的。”
“不消管她。”林伊人道,“我们本日去的佛光寺、醉月楼,另有现在这长生街,都是人多热烈的处所,她一起上蹿下跳,巴不得统统人都重视到她,我看多数是要找甚么人。”
林伊人抿了抿唇,微微蹙眉。
苏卓云,古锏派门主牟影洲独一亲传弟子,因武功卓绝,气度不凡,又佩了一柄叫做血刹的传世名剑,江湖人称血刹公子。
“我又不认得你。”白衫少年眼神防备。
老板娘见祁境收起刀鞘,惊惧地折回了店铺。
“茶蘑草是甚么东西?”林伊人道。
“洛女人公然把洛小北这个弟弟当作宝贝。”林伊人扫了一眼苏卓云的腰间,“方才被那少年盗走的又是甚么?”
杨解诺诺应着,模糊感觉后脊有种潮热感,想他在茶坊多年,三教九流也见过很多,没想到本日,竟然会在一个弱冠之年的公子面前如此严峻。
“是。”年青人恭敬承诺,表示杨解上茶。
林伊人微微点头,“有一样东西,你仿佛该当还给我。”
“二两?”裁缝铺老板娘跳了起来,“要买二两银子的裁缝,那你该去乞丐街!”
林伊人点了点头,撩袍而坐,“祁境,再叫一壶碧螺春。”
林伊人站在案几旁轻咳一声,裁缝铺老板娘立即缩了声音。白衫少年咬了咬嘴唇,瞥了林伊人一眼,神采间略带难堪,回身走了出去。
落音茶坊中一阵笑声,将仍然带着些微寒意的初春衬很多了些暖意。
还是春寒料峭,但香雪里最繁华的长生街已然有了春日的气味,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热烈不凡。
林伊人微微蹙眉,后退半步。
祁境上前两步,“我家公子是东篱草堂堂主沈东篱。”
林伊人含笑,“别忘了,来到这香雪里的不是林伊人,而是沈东篱。”
白衫少年细心看了一圈店铺,谨慎摸了摸木制横架上一条浅紫色的衣裙,裙裾上红色凌霄花烂漫妖娆,美轮美奂。
“公子,”一个身穿深色劲装,漂亮矗立的年青人走进雅阁,“苏公子稍后就到。”
“灵气逼人,骨骼清奇,资质倒是可贵……”祁境踌躇道,“只是公子此次来香雪里并非为了游赏,多个尾巴老是不当。”
苏卓云一踏进雅阁,就看到林伊人眸中尽是戏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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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卓云低头一看,本来挂在腰间的一块乌木牌,此时只剩下了一截红绳。
“对,十两银子!”白衫少年摊开手掌。
林伊人明显发觉到杨解有些手足无措,衣袖轻抬,让他退出了雅阁。
隆兴裁缝铺里宽广敞亮,男人的衣衫并未几,只占有了铺内一角,女子的衣裙或平铺在洁净的案几上,或垂挂在木制的横架上,翠袖红裙,色采缤纷,靠近横架的矮柜上,还安排了一些妆匣,内里都是发簪、耳坠、手镯和珠花,看上去琳琅满目,熠熠生辉。
苏卓云萧洒一笑,“你能列席我和清尘的订婚礼,已是给了香雪山庄莫大的面子,有没有那请柬牌,你都进得去。”
“我也不晓得。”苏卓云撩袍而坐,放动手中草叶,端起案上茶水一饮而尽。
一个清灵姣美的白衫少年堪堪迈过门槛,走入了铺子里。
“我真不晓得。”苏卓云解释道,“这几日小北身材不适,清尘急得寝食难安,大夫说,需求一种叫茶蘑草的草药做药引,可香雪山庄竟然就找不着这草药,本日被我遇见,也算是鸿运当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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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公子,本日铺里刚从筱安进了批新衣,要不要出去看一看?”裁缝铺老板娘甜腻的笑容里,挟裹着一股贩子妇人常用的香粉味,朝林伊人囊括而来。
“本来银子如许好赚。”林伊人挖苦道。
当!祁境用刀鞘架住了老板娘白嫩光滑的手指。
林伊人闻言,微微一怔。
落音茶坊内,林伊人见少年身法极其精美,眸底掠过一丝惊奇之色。
“你有茶蘑草?”苏卓云俄然站定,仿佛想起了甚么。
谆国,午元十三年,农历三月。
林伊人指尖悄悄摩挲着茶盏边沿,如有所思地看着劈面街角十五六岁的白衫少年,仅仅半日,他已经是第三次见到这个少年。
林伊人远远见着苏卓云,唇角浅浅扬起。杨解俄然一阵恍忽,只觉这浅笑如同冰雪初融,日月辉映,暖和中带着孤傲,恰好又美如璞玉,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苏卓云衣袂翻飞,侧身闪过白衫少年,沉声道,“你不是我敌手,等长大了再来。”
祁境眼角扫过街劈面的白衫少年,执起茶壶,给林伊人斟满茶,“公子,那少年如何又跟来了?”
碧螺春刚端上桌,长生街绝顶就呈现了一个宽袍窄袖玉树临风的身影。
“没干系,归恰是你的东西。”苏卓云不觉得意,自斟自饮起来。
少年嬉笑着收起银子,将一束干瘪的草叶交给苏卓云,扛着卖草葬父的竹竿回身走了。
苏卓云点头,“主如果些与古锏派和香雪山庄有友情的帮派,四大山庄也会来人。”
林伊人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她是个小女人。”
林伊人似笑非笑,看着面前翩翩少年,“真巧……”
“十五两。”裁缝铺的老板娘懒懒靠在矮柜旁。
目睹苏卓云涓滴没有理睬呼喊之声,快步从本身身边走过,白衫少年猛地从街角掠出,如飞鸟凌波,直冲苏卓云而去。
“祁境。”林伊人摆摆手,饶有兴趣谛视着火线。
“无妨,”苏卓云道,“这天下间能让香雪山庄乱了阵脚的人恐怕没几个,何况有你我二人在。”
“啊――”白衫少年俄然面露欣喜之色,“没想到沈兄的名字竟然和我的一样,如何,你也要去香雪山庄?”
“这衣裙多少银两?”白衫少年道。
“哎呦――”老板娘指尖刹时传来一丝刺痛,仿佛锋锐冰棱钻入四肢百骸,顿时惊叫一声,缩回了手。
“第四次。”林伊人似笑非笑,徐行踱进了裁缝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