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全文终)
屋内正说着,张伯俄然从外走了过来,“蜜斯,门房上来动静,说是洛神湖书院的女学子来给蜜斯送年礼了。”
戚浔哼哼两声, 又去捧傅玦的脸,喘了口气才道:“时候不早, 爰爰他们必然要起家了, 待会子姐姐她们过来, 还要宴客……”
眼看着要上画舫,卫泓又去买了两盏兔儿灯返来,一只给宁爰,一只给蔺姝,待上了船,傅玦放下宁爰,令嬷嬷照看着小辈们一处玩耍。
三人神采庞大地到了花厅外,一进门,便见两个穿着朴实的女学子,带了满满一箱年礼送来,见着戚浔,二人赶紧上前见礼。
月华如水照楼船,大人们各自站在船舷各处,观两侧湖畔上如琼宇般的灯市,傅玦揽着戚浔站在最西侧,用本身的披风将她半笼住,一边从怀中取出刚才剩下的栗子糕,因随身带着,现在还温热,“刚才未用多少,可还吃吗?”
因要夜游,午间的家宴上陆桢几个便心不在焉,大人们瞧的清楚,暮色初临时便一同出了门,三辆马车顺着安政坊长街一起往城西洛神湖而去,刚过御街没多时,夜幕便沉沉落了下来,天气一暗,整座都城都是一片华灯明灿。
三人沿着回廊朝花厅而去,玉娘边走边道:“初九那日我出城上香,路过了静缘寺,传闻了些赵沅之事。”
闻声卫泓的话,傅玦非常对劲,他脾气本就温文,教养三个孩子时,除了对宁爰多放纵些,对宗子与次子皆是张弛有度,并不似江默那般多有峻厉。
箱笼里装着各式百般的小玩意,皆是女人们的情意,戚浔留二人喝茶说了会儿话,又命人装了糕点和压岁钱,待送走她们回正厅,便见几个孩子都跑去了雪地里。
戚浔沉默半晌,“前两日孙菱过来,她也提过,说宫里派了得力的人去静缘寺守着,但长公主复苏的时候未几,现在也是不幸人。”
戚浔和钱甘棠都看着玉娘,玉娘凉声道:“有人说赵沅疯了,常记不起前事,另有人说赵沅仇恨陛下,竟在静缘寺说些大不敬之言,说甚么当初她本能做皇太女,如果那般,本日底子没有建章一朝,另有人说她在寺里当了女天子——”
正月十五是上元节,但因瑶华之乱之故,三家人都没心机庆贺,是以十五那日过得平常,十六日才设家宴相聚,入夜后出门游夜市。
宁绥尚带稚气的话音落入傅玦与戚浔耳中,他二人不由相视一笑,傅玦牵着戚浔的手紧握,行至一半时,傅玦鼻息微动,“鸿儿,去给母亲和mm买些糖糕来。”
戚浔懒怠地睁眸,正想看看外间是何风景, 傅玦忽地从身后握住她的腕子, 连人捞回了怀中。
宁绥指着远处高架灯楼之上色采素净的灯画,卫泓轻声道:“是古时神鸟,你读的《千字文》里,有一句‘龙师火帝,鸟官人皇’,‘鸟官’便是指一个以神鸟司四时的氏族,他们司四时的神鸟,便是长这般模样——”
蔺姝捂嘴笑,“母亲说mm和姨姨小时候一模一样,都好甜。”
傅玦一手抱着宁爰,一手牵着戚浔,卫泓则带着宁绥走在前,玉娘和江默两家人跟在后,一行人浩浩大荡,漫行在灯宵月夕之间。
戚浔忍不住笑出声来,“王爷还拿我当孩童不成?”
言毕又看向玉娘和钱甘棠,“我们一同去看看?”
宁爰冲弱之语,却听得傅玦心腔微窒,婚后数年,他与戚浔越恩爱,便越少回想畴昔,这时他握紧戚浔的手,“有些光阴欠下了,爹爹补返来。”
半年前蔺知行升了御史台大夫,江默则在两年前便入了兵部,当初陆氏便是弓马起家,他亦故意重振陆氏之风,只是另有忠国公府一脉压着,想要兵权并不易。
焰火不竭地升空,震耳的炸响声中,苍穹之上火树银花盛放,月色霞光似能将寒夜照至永昼。
见世人都看过来,玉娘笑容满足道:“想起我们幼时的不易,现在我对他们都格外宽大,没甚么超越之行,都随他们去了。”
宁爰那里听得懂,但戚浔心头微热。
戚浔怀卫泓时非常顺利,卫泓灵巧温馨,极少闹她,孩子刚呱呱坠地,傅玦便遵循承诺让宗子姓卫,但女子出产本就是一只脚进了鬼门关,厥后三年傅玦在房事之上谨慎禁止,并不急着再得一儿半女,却未想到她二人后代福缘极厚,最后竟得了一对龙凤胎,现在二人后代双全,实在羡煞旁人。
戚浔抚了抚卫泓发顶,“我们去用早膳,待会子蔺琛和陆桢他们过来,你本日是小仆人,要照顾哥哥和弟弟mm,可好?”
宁爰眨眼,“爹爹每月每天都给娘亲糖糕吗?”
院子里积雪未除尽,戚浔看得心惊,忙朝外走来,“爰爰——”
宁爰语声软糯,口中糖糕未化,字词含混不清,傅玦听了笑,“你娘亲幼时可比你还要好甜,吃不到了还要抱——”
玉娘他们簇拥着走上船头,宁绥和宁爰想看却又惊骇,抢先朝戚浔奔来,戚浔将两个小娃娃护在身前,又帮宁爰捂耳朵,卫泓倒一脸泰然站在傅玦身侧,傅玦便长臂半伸拢住三人,高挺的身量巍峨如山岳。
下一刻, 人被翻转过来, 傅玦欺近,手落入锦被中,几番摸索, 戚浔脸颊薄红地抵住他的肩头, 傅玦吻她, “迩来沐休, 不急起家。”
这是建章十四年,正月十六夜。
上房内暖煦如春,天光透窗而过, 映出瑞兽香炉内将断未断的袅袅丝烟, 俄然,一只纤柔素手悄悄地挑开了床帐。
宁爰吵嘴清楚的眸子里尽是畅怀,又从大氅下的小荷包里取出两粒糖糕来塞给蔺姝,悄悄隧道:“父亲说吃多了坏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
“哥哥,那是甚么?”
见他缓缓闭眸,戚浔不由去抚他眉骨,光阴如白驹过隙,到现在她们膝下已有二子一女,这但是少时的她想也不敢想的事。
卫泓年近七岁,小小年纪便口齿聪明,气度温文,学问上更是令几位夫子叫绝,他眉眼神似戚浔,表面又有傅玦的超脱之姿,半个月前的年宴之上,已经被正式册立为永信侯世子,年满十八以后,便将移居永信侯府,持续卫氏门庭。
番外(全文终)
而西凉当年虽与大周乞降,又许下边疆敦睦之约,但这两年来大周关外商队多次被劫,西凉态度却非常含混,建章帝已连着两年给幽州驻军加了军饷,有此一威胁,傅玦虽不掌兵权,但他掌幽州驻军的声望仍在,建章帝不得不对其倚重有加。
戚浔在傅玦指腹掐了一把,傅玦笑意更深,“但爹爹会给娘亲糖糕。”
这处书院多收豪门女学子,先在都城有了名声,垂垂地,又有檀州、洛州等地的女子前来肄业,到了去岁,竟另有江南一带的女人慕名前来,现在女子入朝为官虽还是艰巨,但令女子受讲授老是好的。
戚浔当即想起他刚才说给爰爰之语,她心腔情热,不由依偎去他怀中,“王爷说话向来作数。”
前夕落了场雪, 晨光中的长肃侯府一片皓白。
钱甘棠看了一眼天气,“幸而本日晴和,不然早晨还不好去灯市。”
戚浔眼瞳微亮,“将人请进花厅说话。”
此言令江默眉头微展,到底没说甚么,戚浔给傅玦递去一眼,傅玦适时提及了朝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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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玦也皱眉,快走两步,抢先将宁爰一把抱起,戚浔走到父女二人身侧,握住宁爰的手替她呼了呼,“如何就和哥哥们本身过来了?”
江默蹙起眉头,正要说话,玉娘道:“哥哥,就让他们玩吧。”
卫泓乖乖应下,戚浔赞美地笑开,一手牵着宁绥,又将小大人模样的卫泓也牵住,抢先朝前厅而去,傅玦在身后抱着宁爰,眼底尽是和顺意味。
中午刚过,长肃侯府之前便来了两辆马车,玉娘和蔺知行带着一对兄妹先进府门,他们的宗子蔺琛比卫泓只大四月,次女蔺姝五岁,本日银红大氅配鹅黄绣裙,憨态可儿。
话音刚落,岸上忽有焰火升空,“啪”的一声响,夜空中银霰四散,顷刻引得岸上船上声声喝采。
最前面的,是一对粉雕玉琢的男童女童,二人面庞有七八分类似,都迈着小腿短朝戚浔和傅玦奔来,女娃娃没走几步,朝戚浔伸脱手,“娘亲——”
“爹爹,蔺姝姐姐说,我与娘亲幼时一样好甜……”
现在已是建元十四年,傅玦享临江王之尊,仍执掌刑部,他数年来刚正不阿,正天下刑名,再加上世人皆知临江王妃善于验尸之技,使得他们伉俪二人在坊间皆有彼苍之名,自傅玦移府后,傅府撤了王府匾额,再过几年,傅琼便将担当临江侯之位。
宁爰与宁绥是一对双生兄妹,戚浔四年前怀他们怀得辛苦,待孩子诞下到了取名之时,傅玦便用了“爰”与“绥”二字,“爰”取自“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意为自在安闲清闲无拘,“绥”则取安然顺利之意。
当年钱镜明故意将女儿嫁给江默,江默初得回陆氏身份,本偶然婚嫁,却不料钱甘棠早就对江默芳心暗许,见他婉拒本身,钱甘棠本身被激起心性,大胆向江默示好,前后波折了大半年,江默这块冷石头终究被捂热。
雪地里,卫泓三人正在投壶,两刻以后,竟是陆桢赢了彩头,他兴高采烈地找蔺姝和宁爰做见证,钱甘棠见状发笑不已,“这孩子还不知两个哥哥让他。”
暮年间长公主赵沅倡导创办女学已稀有年,但自从八年前秦氏一族被诛,长公主也被禁足静缘寺后,此事便被搁置,这世道男人当权,并没有几人真的想看到女子读书识字考功名,厥后长肃侯府与陆氏起势,戚浔便与交好的几位夫人蜜斯一起,先在洛神湖畔购置了一处女子义学书院。
钱甘棠牵着个五岁的男童,恰是二人独子陆桢,陆桢虽有位严父,可他进门起眼瞳便滴溜儿转,待看到卫泓和蔺琛,立即撒开母亲的手朝他们奔了畴昔。
戚浔笑道:“专门留了一处未曾打扫,昨夜落了新雪,恰好让他们玩闹。”
话音刚落,裙摆被牵住,戚浔低头握住小娃娃的手,“绥儿冷不冷?”
结婚八年,傅玦大权在握,年至而立,眉眼间锋锐尽褪,更加沉稳若定,朝野间文臣武将只当他城府万钧,敬他忌他,可在戚浔跟前,他仍如芙蓉驿初见一样。
玉娘和钱甘棠齐齐起家,三人一道出了门。
如此说着,戚浔又用了一块,栗子糕香软甜糯,入口即化,傅玦见她腮颊微动,面上带笑,“做爹爹的,说给后代的话,总不能不作数。”
床榻间光芒骤暗,傅玦在她颈后落下一片精密的吻, 戚浔白腻得空的肩背上尽是淡红陈迹, 傅玦瞧见, 又往那边亲去, 戚浔嘤咛着缩成一团。
大人们在厅堂内说话,院子里则响起孩子们的笑闹声,蔺姝牵着宁爰,将昨日新得的手钏分给宁爰一只,又帮她戴上。
卫泓应了一声,将宁绥交给戚浔,自往街边铺子行去,未几时,便带返来两包桂花栗子糕,戚浔发笑接过,先喂了宁爰,又塞了块给傅玦,待与玉娘和钱甘棠分了些,才又回到傅玦身侧,她吃了一小口,复又牵住傅玦。
宁绥对母亲点头,又转头去看身后的哥哥,卫泓便上前道:“昨夜落了新雪,弟弟mm晨起兴趣大,孩儿便带他们看嬷嬷们扫雪,张爷爷还给mm堆了一个雪娃娃,和mm一模一样,看着到时候给父亲母亲存候了,孩儿便带他们过来了。”
马车到了西市便不得前行,世人上马车,牵的牵,抱的抱,一齐汇入了往洛神湖方向夜游的人潮当中。
本日是正月十六,长肃侯府要设家宴, 傅玦亲了亲戚浔掌心,意犹未尽地将人揽住,“不闹了,再睡一刻钟。”
厥后是江默携着夫人钱甘棠进了门。
越靠近洛神湖,便越是一片金翠耀目之景,雕梁画阁林立,灯楼交映,华光宝炬,洛神湖畔更是歌乐乐舞,斑斓生辉。
冬将尽,盼春来早。
推开房门时,雪色与寒意劈面而来,傅玦站在戚浔身后替她拢了拢大氅,一错眼,便见院门处走出去三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