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枣泥山药糕（捉）
青色的衣角一闪而过，一双绣云纹的黑靴映入视线，有一只手先行托住了食盒。
周善家的鼻子里哼哼两声，拿腔拿调道：“我的老姐姐，也只你们这些大厨房的这般了，我们那儿的……”说罢啧啧两声。
不说自家孙子，这李婆子倒也不生机，这碧雪上月说是给的参须切开都发了霉，还能熬汤补身子？不送命便是好的了，这便是拿了不消的予人作情面了，这类地不出苗的坏种倒还拿脸来凑。
面前的枣泥山药糕倒是比畴前吃的还要新奇些，统共是三色的糕点，淡粉色的盛在奶白的甜瓷盘里，红色的盛在玄色刻修竹琉璃盘子里，双色夹心的盛在正中间的檀木盒子里，正正方方地叠着。
意姐儿每样都吃了一两块，都觉着不错，若说喜好，还是双色夹心的吃着更风俗些。
她摇点头，瓷白的小脸上飘上一朵红云：“小女谢过公子。”转而快步绕过屏风扑到长公主的怀里。
红笺内心气不过，便拿茉姐儿说事：“我本是要给我们姐儿拿枣泥山药糕来的，安知你们这般懒惰！”
意姐儿往几个姐妹那头都送去一小匣，至于长公主那头，天然要她自家送去才好。
长公主看着意姐儿吃得香，自家也多用了些粥菜，中上想起了，便叫人给周善家的同李婆子大家赏了一吊钱。
又把着意姐儿的小手道：“阿萌乖，这是你士衡哥哥。”
想着便让金珠又打赏了周善家的一吊钱，叫她多做几盒子。
那红笺当即挑了柳叶似的眉毛道：“李妈妈倒是安逸，这鱼酱今儿个我怎地不见我们姐儿有了？莫不是有的人瞧着我们太太仁厚，背后里吃独食？”伸了手拿桌上的罐子，这鱼酱闻着鲜香，便想饶些去自家吃着，也好贡献干姐姐。
多氏倒不是心疼几个大丫环，只为着给蒋氏没脸，还叫厨房给丫头做着点心，自家倒是分文也不掏，如此这般，下头几个婆子丫环虽不敢怠慢了，却也不似畴前做的邃密了。
周善家的一回小厨房便忙乎着做起了枣泥山药糕，方才李婆子做了，倒是给她了些许灵感。
李婆子也未几说，便叫两个小门徒拿了个小竹筐子盛了些给周善家的。
那李婆子知她会来事儿，压了肝火低了头道：“女人也消消气儿罢，你不说，我们还当你不是给主子要东西的。”这话便是说那红笺脸皮厚，长年去大厨房要东西了。
一边的侍画瞧她喜好，便笑道：“这是小厨房周善家的想出的主张，周妈妈说不知蜜斯喜好甜口些的枣泥儿放多些，还是淡口暗香些的，便一种做了三样来。”
意姐儿没有叫丫环探听长公主的风俗，本日又正幸亏玩绳戏，故而也不晓得，何况长公主多是深居简出，除却去宫里找皇兄喝喝茶，这几年也不大见人了。
她一口气跳了百来个实在是撑不住了，只得满头大汗地下来。
长公主的叹了口气，在她嫩生生的面庞上捏了捏，无法道：“你啊，老是这般毛手毛脚，叫本宫如何放心。”
若说国公府的丫环，那一等大丫环便是大家相称的，日日午膳时给的配菜点心具都是极好的，有个三菜一汤也不希奇，畴前另有两盘子点心的，背面叫蒋氏晓得了便蹙了眉，叫抹了。
那头李婆子同周善家的当红笺掀了帘子出去，又是替干姐姐讨要点心来贡献的，连个眉毛都不抬一下，只作没瞧见罢了。
章脩颐只含笑不答。
等意姐儿进了里间，长公主便对章脩颐叹道：“这孩子，老是被我娇着了些。”
长公主抚了抚意姐儿的面庞，对她道：“去里间作画罢，祖母瞧着你昨日画的那一群小鸡崽子很有些意趣，本日也是想画甚么，便画甚么。”
那人的嗓音像是个少年人，却听着很清润：“我来罢，把稳伤着本身。”
李婆子拿了半碗剩下的鱼酱出来，啐道：“我在这大厨房做了这些年，好轻易有了本日这些，叫我软了身材去小厨房，那是不能的。”她那不争气的两个女儿还在大厨房，叫她如何能舍了她们去。
便是那大房那头的红笺来了，红笺是多氏那大丫环碧雪的干亲，故而被安排在茉姐儿那头当了个二等，有了这大丫环当干亲的给她派的活计老是轻省有好处的。
红笺脑筋转不过弯，弄不懂这里头到底如何回事，却也听得出那李婆子是在骂人，也不甘逞强道：“吃妈妈点鱼酱便如何了？妈妈也莫说我碧雪姐姐未曾照顾你，你那孙儿上月得的热疹还不是碧雪姐姐苦心求了大太太来才给的一味药？”
不想，自家外祖母正在会客。
这李婆子碰到碧雪的点心菜向来爱推委，又爱指桑骂槐，故而这红笺口上也不饶人。
周善家的叹一口，舀了一勺鱼酱拌了在米饭里，又夹了大块红烧肉来，埋头吃两口，将要说些甚，便听着外头响动。
意姐儿瞧着本日端上的点心，不由：“咦。”了一声。
意姐儿活了这么些年，也未曾见过几个男人，内心先是一惊，本觉得自家外祖母见的是个闺中女客，不想竟是个少年。
这日，意姐儿同长公主正吃着早点，便听着外头大丫环道那头周善家的同大厨房的李婆子一道整治了两罐子鱼酱来。意姐儿眉开眼笑道：“这下我能够就着粥吃了，能够多吃半碗呢。”长公主的早膳向来最是平淡简朴的，只吃些放了五谷、干枣的粥同两三道精美淡口的小菜，最多再加两个银丝卷来，只因着早上吃些重口的于摄生也倒霉，倒是意姐儿每日虽都有七八分饱了，却败兴味。
进了蒲月里头，气候倒是和缓些了，不过比起初春倒是好了很多，意姐儿也脱下厚衣裳，换上了春衫。
红笺夙来是个吃软怕硬的，周善家的又是老太太小厨房得用的，便摆手道：“有妈妈这话便也不是甚么事体，我也只问两句罢了。”
意姐儿觉着士衡这表字似是有些耳熟，也不知面前这少年的全名是甚么，却还是软软吐音道：“士衡哥哥。”
守在门口的大丫环知棋也不拦着她，笑道：“老太太叮咛了，姐儿若来找她，本身出来便是，勿要扰了客人清净。”
比及鱼酱上来了，看着里头另有些剁碎的红椒，里头拇指大小的鱼，肉质倒是极鲜嫩，大略是加了些甜酒，吃着倒是有些甜口又酸辣，配着厚粥拌着吃或是夹在银丝卷里头拿在手里吃着都是极香的。
李婆子倒也利落，一双木筷子往桌上“啪”地一放，斜了眼睛看着红笺道：“哟？有的人倒爱堂屋里挂兽皮，我们不过吃些主子的边角料来，有的便想着与主子同吃同喝了？”
周善家的道：“我瞧着大厨房新进的大枣确是新奇，不若我饶些去，我也好预备着给老太太那头的姐儿送去。”
屏风后的长公主张味深长地笑了笑。
长公主抿了一口茶，淡淡道：“小是小，可就是人小鬼大。这么小的年纪，我也要为她相看人家来了。”
周善家的看着不好，忙道：“红笺女人莫再说了，这酱原也不是府里的份例，上头老太太管我们小厨房要的，这大厨房可出不来，老太太吃着好了还赏了两吊钱，凭谁也没话说的。”
山药糕一出笼，李婆子便拿了一个，一把塞进红笺手内心，道：“别说妈妈我未曾照看你，喏，趁热快吃罢。”
章脩颐微微一笑，温声道：“令姝年纪尚幼，这般已是极好。”
红笺被烫得直吸气，也不舍得扔了这块糕儿来，只得边吹起边小口小口吃完，内心暗骂这李婆子不是个东西，拿这般烫手的号召她。
上辈子在吕家的时候给薛氏圈成个连内室也不出的娇蜜斯，吃炊事也是数着米粒儿来的。虽说她上辈子去得早大多是因为那□□，却到底身子太弱不由风了些，这辈子她便不要再似上辈子那般了。
意姐儿上完早课正叫金珠和银宝拿了绳索，陪她玩绳戏。
章脩颐听着小女人软软的声音回礼道：“阿萌mm。”语中带着丝丝笑意。
等红笺走了，李婆子才吃吃笑起来，对那周善家的道：“瞧她那熊样儿，丁点儿骨气也没有。”
长公主又温暖地冲着屏风外那道苗条的身影道：“士衡，这是你阿萌mm。”
意姐儿到底年纪小，自家提着个三层的檀木盒子也有些吃力，差些便要滑脱手。
周善家的也笑起来。
那头大厨房里，李婆子天然眉开眼笑接过了赏钱，往年要说做这鱼酱也只周善家的自家做着，长公主向来十足给了二房的蒋氏，因着蒋氏同二房几个哥儿姐儿都爱这口。不成想本年做的，长公主竟也收下了，给了这般厚的赏钱。
李婆子也不理睬她，回身便号召着几个门徒，拿了模具开端做枣泥山药糕。
细细巧巧地做成一朵小梅花的款式来，上头还一一缀上一早儿便雕好的小枣花和薄荷叶。
拿了蒸熟的大枣子和山药来，拿银勺仔细细碾碎了，又添了少量牛乳。
跳完绳戏，意姐儿便让侍画扶着擦洗一番，抹上桃花面脂，细白的小脸嫩生生水灵灵的，像是能掐出水来。
那红笺闻到暗香味内心的火气也少了很多，只翘首等着那山药糕出笼。
长公主看她喜好，想着也未几，便是由着她吃也不碍，便点头道：“既如许，本宫看着另一罐给老二家的送去罢，她那头高低几个孩子，可不吃得鲜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