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桔红糕
春分忙点头道：“没您的话，也不敢说。”
长公主点点头道：“你愿这么想也好，即便庶出子，抱在膝下养着和嫡出的也没别离了。”
长公主给气得要打她，意姐儿赤着一双小脚躲到贺姑姑身后，只告饶道：“好外祖母，我错了……”
长公主同意姐儿一道坐在塌上，耐烦问道：“阿萌可闻声今儿个外头的事体了？”
长公主道：“垂教员的少说些罢，三房的事体便让他们自家关起门来讲。”
许氏方才嫁过来的时候也是一日早晨，当时他们还是新婚燕尔，她不过睡得实了些未曾听到他返来，便给他踢了一记窝心脚，固然力道不大，她却对着痰盂生生吐出一口血来。虽他酒醒了也拉着她的手不住地报歉，可她仍旧是极惊骇的，今次便更不敢开门了，只呆呆坐在镜子前装死罢了。
入了夏，三房太太许氏的身子也日渐好了起来。许氏拿了做给秦正兰的鞋底一针一线地细心纳着，她内心策画着到底是绣个松竹的款式还是绣朵祥云，如果绣了祥云，少不得要绣暗纹的，这般瞧着才不俗气。
从长公主那头出来，多氏抬脚便去了朱姨娘的住处。
多氏笑盈盈道：“不必谢，说来这事儿也不大不小，你还是年青了些，你们三屋子嗣实在薄弱了点儿，这又是个孩子没了……”
贺姑姑在一旁无法道：“姐儿也要少食些了，这桔红糕虽只拇指大小，倒是糯米的，用了不好克化。”
许氏便一日日的放宽了心机，她跟本来似的把姵姐儿带在身边养着。她虽不能拿姵姐儿当亲生的看，却待她垂垂心无芥蒂。
长公主再短长又如何？百年以后若全部国公府大半都流着她的血，长公主这些年也算是白熬了。
长公主瞧着许氏不出声，感喟道：“三房的事体我也不肯多插手，只一点，趁着年青还要快些开枝散叶，莫要等老了才发觉膝下无子。”
多氏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碗，只叫朱姨娘的大丫环倩碧给她扇了扇风，才拉着朱姨娘道：“姨娘可晓得那日二妹来寻我同我说了些甚？”
“今后妯娌相处时也不成像你大伯母到处给人下绊子，好似旁人都是傻的。”
奶母感喟道：“太太何必这般，我自来不信你是个没福分的。如有甚么，便是您的心太窄，心窄了装的东西愈多久愈不舒畅。”
这几日秦正兰回家也多了，她便软了身材，一日日缓声细语的服侍着。秦正兰虽还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待她却收敛了很多，好歹也上心了些。
意姐儿点点头，又抓了紫檀盒子里的糯米团子来，咬开一口便流出满满的花生酱来，不由心对劲足地点了点头。
多氏斜她一眼道：“还不是怕弟弟误了一辈子么，你这做弟妇的还不若我这嫂子焦急。”
还未进门，便闻到一股子腻人的甜香味，多氏内心暗啐这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还用这香薰屋子，莫不是跟外头暗门子学的，倒是把国公爷那颗心也勾得死死的。怪道秦正林也这般，惯爱同外头那起子肮脏货厮混，原是这老婆子给带坏的，呸！
她老是计算太多，计算丈夫在长公主跟前不得脸儿，在国公爷面前不得脸儿，计算妯娌脱手比她豪阔不顾及她的面子，痛恨丈夫总也不记取她，也计算她手头的差事老是没甚个油水，一件儿衣裳还要分两季镶了边再半旧着穿。
那头许氏回了三房院子，关上门便在打扮镜前呆呆地坐着，转眼泪珠子又掉下几行却浑然不觉。她只惊骇，三房一向生不出孩子可如何是好！
若不是长公主还在许氏一早便啐了多氏一脸，许氏忍不住怒道：“大嫂也快管好自家院子才是闲事理，那里有到处管弟弟能不能生的？！说出去也不怕害臊！”
到了申时，秦正兰也回了，她清楚听到外头秦正兰吃醉了酒，嘴里又开端冒胡话来。小丫头上去迎他，却被他一个耳刮子劈得摔到地上。
到了老太太跟前，却发觉多氏也在。
春分道：“太太，庄子那头报上来，道那芸姨娘小产了。”
长公主手里的杯子“砰”地一下放在结案上，淡淡道：“垂教员的也不必多舌，你若操心这些不若给三房送些宝贵的补品药材，我瞧着老三媳妇年纪还轻，一定不能生了，单身子到底虚了些。”
长公主回了阁房，只瞧见意姐儿正半靠在塌上，边拿了一块光彩剔透的桔红糕扔进嘴里，边翻看动手里的话本子，时不时收回两声笑。
意姐儿吐了吐舌，这才道：“三房的事儿与我又有甚么干系，碍着我吃点心。”
意姐儿听了半日总算明白，自家外祖母这是拿这几房当三个典范教她读书来了。
“今后有了妾室也要平常心待之，不能像你三伯母普通动心动气儿，也莫要像你大伯母一不欢畅提脚便卖了，要像你二伯母，要卖也要找个好些的由头再措置了。”
许氏一怔，心底也不知是喜是愁，忙道：“如何小产了？可有问清楚启事？”
多氏感喟道：“我瞧着老三家的怕是同我一样儿的来意罢，我恰好有个老仆在那庄子上做管事媳妇，便早一些晓得了。”
意姐儿就给按在榻上，听了半日“今后嫁去了婆家要同夫君两个和敦睦睦的，莫要像你三伯母普通谨慎眼子。”
朱姨娘醒了醒神瞧着她慈和道：“你今儿个如何来了？”
长公主把她拉到榻上苦口婆心道：“你虽还小，可迟早要嫁了，我把事儿都将给你听，你将来也好多几个心眼子。”
长公主忍无可忍地叮咛贺姑姑道：“把桌上这些吃食全撤了，本宫瞧着你们姐儿再用下去非得把肚子撑圆了！”
这些都比不上她没有了孩子的痛来得深浓。刚开端那几日，她总也睡不好，一日日看着绣百子千孙的床罩能一向看到天明才合眼。若非有娘家指来的奶母在旁指导着，她怕是再也走不出这个怪圈。
这桔红糕虽是甜食，却甜韧适中，放进嘴里也是满口的玫瑰同桔子的苦涩味道，叫人不舍得丢开手，意姐儿不由抿了抿嘴，含住了口中残剩的一颗软绵绵的糕子。
多氏一噎，低头道：“是。”
多氏讨了个败兴儿，又肉疼本身库房里那些药材，倒是闭嘴不说话了。
多氏又道：“现下三房阿谁不下蛋的还死咬着一点儿也不松口，我便想着这事儿还是要叫公爹出面。”
春分摇点头道：“只说是中上就着骨头汤吃了小半碗饭，下午便喊肚子疼，没多久就小产了，这会子血还未曾止住，怕是……不可了。”
许氏赶紧把针线插在线团上，起家道：“我现下换衣去老太太那头走一遭。”春分忙上前替许氏换衣。
朱姨娘在里头打盹呢，两边丫环都在外间服侍着她，瞧见多氏来了，少说也要出来唤一唤朱姨娘的，到底也不敢叫大太太在外间空等着。
朱姨娘晓得蒋秦氏曾给她提起的事体，把三房的孩子弄没了，好叫大房过继一个儿子，恰好大房现下有个庶出子，把他过继到三房去可不算是大房占了两家的财产？
朱姨娘虽年纪也不小了，只这张脸远远看着也瞧不出皱纹来，倒似是个二八少女，前次给长公主掌嘴的处所用了碧玉膏子早儿也褪了陈迹，皮子还是又白又细。多氏瞧了也暗生妒忌，多家一脉皮肤都黑，她便是找了多少偏方也没能喝成朱姨娘这幅模样。
多氏不耐烦她们这般，只在外间喊一声：“姨娘，是我来了！”
这话说得不好听，好似许氏还没她上心自家房内的事体普通。如果畴前，许氏怕是要不乐的，现下倒是未曾有甚么，只点头道：“我便谢过大嫂关照了。”
许氏眼眶一红点点头道：“儿媳领训了，便是再生不出也要给三爷多抬两房妾室。”
许氏侧耳听了几句，也听出是秦正兰晓得了芸姨娘没了孩子，这会儿正在外头骂她摔东西。他定是又猜忌起她来了，且不知她如何会去害本身房里头的孩子？她不由心灰意懒，闻声秦正兰在外头拿脚踢门，把门踢得咯吱咯吱响，内心又惊骇极了。
多氏出声道：“我瞧着三弟妇嫁来也有好些年了，只三房除了姵姐儿一个也未曾有子息，怕不是老三……”
上回从银楼买的翠玉簪子，虽不是许氏平常戴的，却也足让许氏心悦了好几日。
朱姨娘幽幽一笑，轻声道：“你不必担忧，这事儿我定会帮你办成了。”
朱姨娘睡得正香，被她一嗓子嚎醒了也不敢不乐，见是老迈媳妇儿来了内心倒是喜好得很，老迈她这些年也不常见的，只这老迈媳妇肯靠近她也好，到底是亲生的。
这场病初时确确令她心灰意懒，想起嫁进将将嫁国公府的那日，又想起姵姐儿出世那天，她如释重负，又满心愁闷。
那些日子也似是过眼云烟。
许氏道：“可有禀了老太太？”
“太太想想，有些不相干的人事何必放在心上？我们人生活着不过求仁得仁罢了。既然事情已然这般，我们何不向前看？您还年青着，太医也道您这身子好生保养着还能再怀呢。这日子啊，老是要向前看，才气超出越红火。”
意姐儿撇撇嘴，觑着长公主的神采，还是很见机儿地放下了手里的本子，又塞了两块桔红糕进嘴里，才把纸袋子连同话本子一道推得远远的。
许氏正边想边纳着鞋底，她的丫环春分急仓促地走了出去，面上带着三分焦心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