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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税银迷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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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船埠的晨雾裹着鱼腥气,凌风指尖抹过漕船船面的裂缝,捻出一撮银灰色粉末。林清芷俯身将罗盘切近船板,磁针蓦地偏转:"磁铁矿砂?上月户部奏销的漕运费里,可没列这项开支。"她广袖扫开积水,暴露钉孔处暗红的铁锈,"船板用腐木充新,钉子是拿废铁熔的——这般漕船能载税银,除非押运官瞎了眼。"

漕河上游忽现火光,八艘快船逆流而下。林清芷嗅到焦油味,劈手夺过船工灯笼掷向水面,爆燃的火焰刹时淹没首船:"船底涂了黑水油!快截断河道!"

“狼毒胶混朱砂,遇热则腥。”她指尖碾碎印泥,青烟腾起间暴露半枚残破的鞑靼狼头纹,“兵部特供的火漆印,竟用来盖户部的盐引——山东司是把六部衙门当自家后院了?”

林清芷已趁机将盐引拓印在绢布上,硝烟味忽浓。她踹翻铁箱挡住暗箭,箱底夹层滚出成串铜钥匙:“工部都水司的河闸钥匙!难怪能改道漕运藏匿税银!”钥匙插入墙缝一拧,密室轰然敞开——整面墙的银锭砌成佛龛,鎏金佛像肚脐眼却镶着辽东铁矿的玄铁!

林清芷策马撞开船埠围栏,马蹄在官道溅起带血的泥浆。她俄然勒缰俯身,从车辙印里抠出块带纹路的银渣:"是碎银时崩落的边角!"罗盘定位银渣方向,直指三里外的龙王庙,"税银车队今晨丑时颠末,庙里供桌上的香灰该是温的!"

"不止铅矿。"林清芷翻检铁箱夹层,抖出半张盐引,"两淮盐场的过期盐引,盖的倒是扬州知府新印——客岁烧毁旧引的差事,恰是这位'夜不收'大使包办。"她将盐引按在晨光下,水印处"洪武二十八年制"的暗纹鲜明在目。

朝阳完整撕破晨雾时,广盈库方向传来惊天巨响。林清芷将染血的盐引掷向郎中:“你迟延时候等火药爆炸,却不知我早让李策换了库中火药——方才那声响,炸的是你们藏在暗渠里的轰隆弹!”

林清芷已撬开地窖,成捆的户部公文浸泡在桐油中:"他们想毁掉税银改道的证据!"她抖开最上层塘报,水渍晕染出暗纹,"河道图用明矾水绘制,遇油则显——税银真正的运输线路是走永定河暗渠!"

“佛肚藏银,铁胎镀金!”凌风削落佛首,空心的头颅里塞满军报,“客岁宣府大捷的战报,竟被窜改成边军叛变!”他扯出最底层的塘报,火漆印下压着根带血的鹰羽,“鞑靼标兵的传信羽——山东司郎中,你脖子上挂的狼牙链坠,倒是与这鹰羽很相配!”

朝阳刺破浓雾时,凌风剑尖已抵住山东清吏司郎中的咽喉。那人官袍下暴露夜行衣角,怀中密信火漆印恰是兵部特供的狼毒胶。信纸展开,满篇切口在林清芷的银簪勾画下显形:"腊月廿八,三百万两雪花银换漠北千里驹——这价码,够买下半个蓟州防地了!"

凌风撕下郎中官袍裹住李策伤口,布帛浸血后竟显出密文:“血书用明矾水写就,这料子出自姑苏织造局!”他反手将血袍按在黄河改道图上,血迹与河道重合处闪现金漆标记——恰是通州仓大使私宅的方位!

凌风靴尖挑起地上一截断绳,绳头焦黑似被火燎:"如果盘点结束,这浸过火油的绳索怎会落在栈桥?"他蓦地扯开芦棚草帘,晨光斜照下,棚内堆满贴着户部封条的银箱,箱角却无半点水渍——昨夜暴雨,真经漕运的货箱本该湿透。

仓大使神采煞白,袖中抖出匕首刺向账册。凌风剑鞘横拍其腕骨,册页纷飞间飘落张货单——"腊月廿五,收芜湖铁厂精铅三百石"。林清芷擒住仓大使右手,虎口厚茧让她嘲笑:"长年握刀的手装文吏?兵部客岁清退的蓟州夜不收,倒在这里当起仓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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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战中,林清芷闪至佛龛后,佛像瞳孔的琉璃珠被她按进眼眶。空中回声裂开,暗格里整箱鱼鳞册泛着潮气:“这才是真正的税银账册!”她扯开册页封皮,夹层里掉出串铜钱,“天启通宝?这年号的货币还没开铸——是户部提早私铸的样钱!”

山东清吏司的铜锁被凌风一剑劈断时,密室内正飘出浓烈的檀香。林清芷广袖卷灭烛火,晨光从气窗斜射而入,照亮满墙的盐引存根——每张存根左下角都盖着“核销”朱印,印泥却泛着诡异的靛青色。

船埠方向忽升起三盏孔明灯,林清芷劈手夺过弩箭射落一盏:“灯面糊的是盐引存根!他们要烧毁证据!”箭杆上缠着的布条却让她瞳孔骤缩——恰是山东司郎中昨夜穿的中衣布料,腋下针脚藏着苗文咒语!

"清芷!速查广盈库!"他挥剑劈开邻船锁链,铁链竟是空心,倾泻而出的不是粮食而是硫磺,"兵部职方司掌舆图,工部都水司掌河务——这是要重演王恭厂大爆炸!"

仓大使俄然暴起,齿间哨声刺破晨雾。芦苇荡中窜出三十黑衣刀手,刀刃清一色卷了云纹——恰是五虎帐淘汰的残次品!凌风踢起地上银锭砸翻两人:"用军器残次品扮流寇?可惜刀柄缠绳是京营特供的犀牛皮!"

混战中,林清芷闪至漕船桅杆下,丈竿挑开帆布,暴露舱底未卸完的"税银"。她指尖抹过银箱封条,朱砂印泥在晨光下泛紫:"户部封银用的朱砂掺有金粉,这印泥倒是胭脂坊的便宜货——昨夜押运的,底子是批假银!"

暗渠入口处,李策正带人打捞沉箱。凌风剑劈铜锁,箱内整摞盐引让他嘲笑:"两淮盐场客岁超发的盐引,本来补的是税银的洞穴!"他忽觉箱底有异,翻开夹层竟是辽东舆图,标红的矿脉与鞑靼王庭大帐重合。

"客岁补葺蓟州粮道的三十万两,原是用来养私兵了。"凌风剑挑铁牌掷向仓大使,"粮道令牌该是桃木所制,你这铁牌边沿锋利——怕是赶工锻造时忘了打磨!"

二十步外的芦棚下,通州仓大使正踹翻哭求的脚夫:"十万两税银入了库,凭你这张烂嘴就想认账?"他抖开账册,朱笔勾画的"廿三船"字样墨迹未干,"白纸黑字写着,昨夜子时三刻盘点结束!"

船埠忽起骚动,十辆罩着油布的骡车急转向河道。凌风腾身跃上车辕,扯开油布竟是成捆的雁翎刀。"兵部武库司的标记!"他挥剑斩断缰绳,"上月蓟州卫申报损毁的兵刃,倒在此处装车!"

林清芷已翻开车底板,夹层里码着整整齐齐的官锭:"银锭底款是万历三年扬州铸币局,可这成色……"她掰开银锭,断面泛出铅灰,"熔了铅的假银!难怪要借芜湖矿难讳饰!"

院外杀声骤近,三百京营甲士撞开府门。林清芷却按住凌风执剑的手:“看那甲士的绑腿——犀牛皮浸桐油,是海军陆战队的制式!九门提督何时能调本地驻军?”

“苗疆巫蛊也掺杂出去了?”凌风斩断郎中右臂,断肢处钻出只血红的蜈蚣,“难怪能假死脱囚!蓝蝶衣的蛊虫何时成了红莲教的虎伥?”他剑尖刺入蜈蚣头颅,虫尸爆开的刹时,整条暗道的油灯齐齐炸裂!

凌风剑鞘横扫案牍,成摞账册倾泻而出。他扯开此中一本的线装封皮,夹层里掉出张硝制过的羊皮图:“黄河改道图?工部上月才奏称河道安稳!”羊皮边沿焦黑的啮齿痕让他嘲笑,“这图被老鼠啃过——官仓硕鼠,倒比工部更知河务!”

凌风已纵身跃上快船,剑光过处缆绳俱断。首船舱门敞开,整箱账册正在燃烧,他扯过浸水的帆布压灭火苗,残页上"广盈库"三字让他瞳孔骤缩——那恰是存放大明税银账簿的秘密重地!

漕河突传哨箭尖啸。李策率人按住个往水里抛铁箱的帮工,箱内帐本墨迹遇水显出血字:"丙字库亏空七万两,以芜湖铅充抵"。凌风剑尖抵住帮工喉头:"芜湖铅矿三月前就坍塌封禁,这批铅……"他忽地削开对方裤管,小腿肚的狼头刺青渗着靛青,"是鞑靼战俘营的烙印!"

凌风剑锋忽转,挑飞为首甲士的面甲,那人颧骨处的晒痕形如船锚:“上月兵部奏报胶东海军遇倭寇全军淹没,王参将倒是活得好好的!”他劈手夺过令箭,竹节纹路间嵌着细碎盐粒,“登州盐场的苦盐——你们假扮京营,不如先洗掉身上的海腥味!”

烈焰淹没密室前,林清芷抢出最后半本鱼鳞册。焦糊的册页在阳光下显出金色纹路:“税银熔铸时掺了金砂!每锭官银夹层都有一钱赤金——他们贪的不是银,是淘金税!”

李策押着个断臂刀手近前:"招了!他们奉兵部职方司之命,借税银押运偷运军器!"刀手怀中掉出块铁牌,刻着"蓟州督粮道"字样。

“声东击西!”林清芷丈竿挑开地砖,暴露条幽深暗道,“税银是假,炸毁广盈库泯没盐引账目才是真!”她甩出火折子引燃暗道油灯,灯油腥气刺鼻,“南海鲛人油,三日前才进贡给光禄寺——傅友德的余党还没清除!”

凌风踏着瓦砾跃上院墙,九门钟鼓声里混着漕船号子。他望向通州河密密麻麻的商船,俄然嘲笑:“清丈田亩案里消逝的金砂,军器案里缺损的弩机,到这儿倒是凑齐了——传令顺天府,本日统统出港漕船,给本官一艘艘凿沉了验货!”

暗道绝顶,三十口包铁箱堆成方阵。凌风剑削锁头,箱内整摞盐引哗啦倾泻,每张引票边沿都打着针孔暗码。林清芷将盐引拼在青砖地上,针孔连成的竟是宣府设防图:“盐引当信票,针孔作标记——他们在用盐商渠道给鞑靼传军情!”

凌风拎起郎中走向院中水井,辘轳绞上来半桶黑水油:“真正的税银被你们熔成铅芯裹黑油,沉在井底当火油用。”他俄然将人按进井口,“闻闻这味道!万历三年的官银掺了辽东乌铅,熔铸时留下的煤渣——你当刑部的嗅犬是安排?”

凌风踩住郎中咽喉:“私改年号是谋逆!你们连新朝的年号都拟好了?”剑尖挑开对方衣衿,胸口刺青竟是大明十三省的山川舆图,黄河位置特地描红,“本来不止要贪税银,还想改河道淹中原——好个一石三鸟之计!”

屋顶俄然炸裂,五名黑衣人破瓦而入。领头者刀光卷向盐引,却被凌风以剑鞘格住:“绣春刀的制式,锦衣卫的工夫——陆批示使晓得你们拿官俸当杀手么?”他震腕挑飞对方面罩,那人耳后黥着朵赤莲,“红莲教余孽!三法司秋决的名册里,你该是具死尸!”

院外忽传金铁交鸣。李策踹门而入,肩头插着支刻有户部编号的弩箭:“大人!漕帮的人扮作税丁,正往广盈库运火药!”箭杆裂处暴露硫磺粉末,林清芷蘸了嗅闻:“是京营新配的轰隆雷火药——他们连兵部武库司也打通了!”

林清芷银簪刺入箱缝,挑出半片潮虫尸:"虫壳泛青,是江南米仓特有的谷蠹——通州仓客岁就用硫磺熏过库,哪来的活虫?"她俄然踹翻银箱,雪锭滚落处暴露底层灰扑扑的铅块,"好一招偷梁换柱!真银箱怕是早被虫蛀的船运走了!"

暮色来临时,李策从第三艘沉船里捞起个铁箱。凌风劈开锈锁,箱内整整齐齐码着带血槽的雁翎刀,刀柄缠着户部封仓用的黄绸——恰是十年前御马监失窃的那批禁军佩刀!

"假税银、真军器、私盐引……"林清芷将碎银渣撒在舆图上,"这是要断边饷、资敌矿、乱盐政!"她蓦地昂首,"速查户部山东清吏司——统统税银账目都要经他们核销!"

庙门轰然倾圮时,八个假和尚正熔炼银锭。凌风踹翻熔炉,沸腾的银浆里浮着半枚户部铜印:"私刻官印罪加三等!"他剑锋掠过和尚头皮,假戒疤下靛青刺青鲜明是鞑靼文,"连人都是假的,这龙王庙怕不是前朝余孽的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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