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盐枭劫钦差
周延儒背靠舱壁嘲笑:“嘉靖三年的陈盐、嘉靖五年的虚引、嘉靖八年的盐丁骸骨——这帐本里记的,怕是要送两百颗人头落地!”他猛地翻开暗格,拽出引火绳往账册上一燎,“本官倒要看看,是火烧得快,还是中间的船快!”
“漕帮好大的场面。”凌风踏着浮尸跃上沙船,绣春刀挑开面具人衣衿,暴露锁骨处的三足金蟾刺青,“两淮盐运使的私兵统领,甚么时候改行当水匪了?”
运河突降暴雨,却浇不灭燃烧的战船。凌风拎起面具人走向舱房,忽听身后传来机括轻响。林清芷闪电般掷出银簪,将张承胤袖中暗弩钉死在桅杆上。
战船上的张承胤俄然调转炮口,一炮轰塌芦苇荡中的望楼。藏身此中的盐枭惨叫坠河时,怀里掉出本《河防营汛图》——恰是工部上月丧失的江北防汛密档。
凌风刀锋抵住面具人咽喉:“三个月前户部盘点太仓银库,少了三十万两铸炮专款。张参将本日带来的战船,吃水比平常蒙冲浅了五寸,怕是龙骨用的不是铁力木,而是……”他挥刀劈向船舷,木屑纷飞间暴露腐臭的杨木芯,“——泡过桐油的赈灾木料!”
面具人暴喝一声,铁骨朵横扫凌风下盘,却被林清芷甩出的《盐政考略》砸中手腕。册页翻飞间,夹带的盐引如雪片纷扬。凌风刀背重重拍向其膻中穴:“弘治年间的旧盐引?难怪要劫钦差——你们真正怕的,是周大人查出盐课折银的猫腻!”
“好个一石三鸟。”凌风踩住面具人断腿,“劫钦差毁帐本、私通番邦贩军器、炸运河淹盐场……可惜你们算漏了两件事。”他踢开面具人腰间鱼符,暴露底下半枚虎钮银印,“其一,真正的私盐估客不会用都转盐运使司的官印;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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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人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芦苇荡东南角俄然亮起三盏绿灯。凌风一袭玄色劲装立于哨船船头,手中诸葛弩连发七箭,箭箭穿透水鬼的换气管。林清芷白绫缠住将倾的桅杆,借力腾空时广袖翻飞,十枚淬毒银针精准刺入拉绳男人的曲池穴。
林清芷指尖抚过炮身铭文,神采骤变:“是登州海军半年前丧失的红夷大炮!”她俄然扯开炮膛油布,抓出把暗红颗粒,“炮药掺了淮南矿盐——难怪炸膛变乱频发,本来好盐都被你们制了火药!”
张承胤的令旗终究挥下,倒是直指凌风。战船调转炮口的顷刻,运河上游俄然漂来百具浮尸——精确说是穿戴死囚衣服的草人,每个草人胸前都钉着盐运司的缉私布告。
雨幕中,一骑快马踏破烽烟。驿卒高举八百里加急文书嘶喊:“圣旨到!两淮盐运使以下七十二名官员马上锁拿进京,漕运总督衙门暂由锦衣卫领受——”
“本官离京前,特地向诏狱借了三百死囚的衣裳。”周延儒抱着无缺无损的帐本走出底舱,官服下鲜明穿戴金丝软甲,“凌大人昨夜飞鸽传书,说运河上会有‘偷天换日’的好戏,本官总得给诸位搭个戏台。”
“庇护账册!”周延儒死死按住檀木匣,匣中《两淮盐课考核录》的烫金封皮在火光中一闪。侍卫长挥刀劈开射向船舱的箭矢,刀刃与铁箭相撞迸出火星:“是军火局的破甲箭!”话音未落,船底传来沉闷的凿击声——水鬼正在用分水刺戳穿船板。
面具人吼怒着扑向周延儒,却被凌风反手一刀鞘砸碎膝盖。林清芷抽出他怀中密信,对着火光念叨:“子时三刻,瓜洲渡口策应暹罗商船……落款是扬州府同知?”她俄然将信纸浸入河水,隐形的花押闪现出工部侍郎私印。
林清芷指尖银针已换成火折子,嫣然一笑间,扑灭了漂满河面的油桶。
凌风割下一角染血的盐引递给周延儒:“回京路上,逢州换马,遇县换衣。这血引子泡水即显字,能验沿途官员谁是鬼。”他望向运河绝顶若隐若现的瓜洲渡,那边正有暹罗商船慌乱拔锚,“至于那些番邦朋友……林女人可愿再演一出‘火烧连营’?”
岸上忽起一声唿哨,八条赤膊男人拽动浸油的麻绳。绷直的绳索贴着水面横扫而来,官船桅杆回声而断。周延儒抱着木匣滚进底舱,浑浊的河水已漫过脚踝。透过舷窗裂缝,他瞥见芦苇深处缓缓驶出一艘平底沙船,船头立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手中铁骨朵正滴着守备军士的脑浆。
扬州城西三十里,盐运河边的芦苇荡在暮色中簌簌作响。钦差大臣周延儒的官船刚绕过老鸦矶,船头灯笼俄然齐齐燃烧。掌舵的漕工还将来得及惊呼,芦苇丛中突然射出数十支火箭,箭头裹着的磷粉遇风即燃,将半边河面映得血红。
“劳烦张参将带句话。”凌风头也不回地甩出枚带血的盐引,“当年傅友德用冰船运军器,本日尔等借战船贩私盐——九门水道的火药没炸响,真当万岁爷会饶过第二次?”
河面俄然炸开数道水柱,二十艘蒙冲战船呈雁阵围拢。兵备道参将张承胤立在帅旗之下,手中令旗却迟迟不落。面具人见状狂笑:“凌大人无妨看看船头炮口对准那边?”
“周大人好胆色。”面具人甩了甩铁骨朵上的血沫,声音像钝刀刮过陶罐,“只要交出真帐本,我保你彻夜能瞥见扬州城的玉轮。”
林清芷接过话头,从袖中抖出一串盐花:“今晨我去查验赈灾盐仓,发明所谓‘赈灾盐’满是辽东矿盐冒充——而辽东盐铁转运使,恰是傅友德案中逃脱的工部侍郎妻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