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扬帆
秦孤桐从荷包中取出一角银子搁在桌上,对着她说:“既然另有一个时候才开船,你去买二套里衣,要绢丝的。一斤银耳,两斤金丝红枣,一罐茶叶,再买几张油纸,两本书。”
白鸢刚上船,样样新奇,本还想在船上转转看看,嘟囔道:“你怎不去,就晓得调派我。”
云帆号是艘载二千斛粟江船,长十丈,深二丈五尺,阔二丈。全木巨枋搀叠而成,体宽桅高,木料健壮。船身上写着云帆号三个大字,不知用的何种墨,久经江水拍打也未见掉色。
秦孤桐顿时拉下脸,伸手“啪”地翻开白鸢的手。
广陵月月听筠接办荆钗门时,曾感慨――荆钗布裙,满门孤弱。
白鸢翻了白眼,嫌弃道:“十文哪够,一小包糖炒栗子就要十五纹,大包要二十五文!你给萧清浅买这一破大氅就花了一百八十两,给我买包糖炒栗子就心疼啦!”
秦孤桐不睬她,牵着萧清浅的手,回身对向小蝶道:“还请向堂主让我们两间屋子,最好平静些。”
那粉衣卷着袖子就要出来:“那我们本身找!你当初可说一天就好,亏我们此次船泊的时候长,这都几天?要不你退银子。对,退银子!”
小阮正从高高的桅杆上滑下来,被她一嗓子吓着,仓猝抱着桅杆,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白鸢顿时像踩了尾巴的猫,炸毛道:“不识字如何得?如何得!就你本领,我不识字碍着你了?你看她如许,识字么?”她伸手指在萧清浅脸上。
一行人走了半里路,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的船埠江边。向小蝶指着一艘大船说道:“这便是云帆号。”
屋子里顿时一静。
她悄悄碰了一下萧清浅的手背。本身起家解下包裹,将几件换洗衣服放入柜中。其他东西各归其位,包裹里的五张银票贴身放好。
那掌柜见多识广,甚么样的客人没碰到。岂会在两个小女人面前慌了神。他笑容可掬的安抚道:“女人稍后,这改衣服的裁缝方才回家,我也不知哪件是两位的。我已经让小二去寻他了。”
自是博得一派喝采声。
秦孤桐拧干罗帕,用内力烘热,哈腰轻柔的替萧清浅擦拭。萧清浅抬手,本身接过罗帕,秦孤桐不由一笑。见白鸢还站在一旁,鼓着腮帮。她不由感喟道:“用一文少一文,能省则省。去吧。”
向小蝶扬眉一笑,开朗的承诺:“我荆钗门本就是要庇护天下姐妹。女儿家行走江湖多不轻易,三位跟我来吧。”
秦孤桐回身去替萧清浅解大氅。闻言头也不抬,理所当然的说道:“我要陪着清浅。”
当时有些女婴已长大,不肯分开善堂。学过拳脚工夫,便做些押镖送货保护的活计。其他的,则绣花补缀浆洗之类粗浅活。
秦孤桐心中也是松口气。江湖女儿眼中,荆钗门总比平常门派可托的多。何况有十二城盟放的命牌,那便是有十二城盟做包管。如果敢作奸不法,十二城盟也不会放过。
白鸢杏目瞪圆,气鼓鼓的说道:“我几时欺负她了!秦孤桐,你别忘了,但是我救的你们!要不是我,你早死鹤鸣山上了。”
秦孤桐端着铜盆,正要给萧清浅洁面,闻言皱眉:“不是刚给你十文么?”
就此时,船身微微闲逛。
白鸢攥着五纹铜钱气鼓鼓的往船下走,嘴里不敷的骂着秦孤桐:“吝啬鬼!抠门!说好十包糖炒栗子的,如果当年...咦,你在上面做甚么?”
白鸢实则也有些悔怨,看一眼萧清浅风轻云淡不知世事的模样,她内心一软,嘴上还是不肯放过:“七聋八哑多的是,人都能自个度日。世上的萧清浅多得是,有几个你秦孤桐。我瞧着,你才是要将她养废了。”
十里长铺,百家堆栈,楼宇鳞次栉比。
白鸢也是个仓促鬼,见状竟然哈哈大笑,站在桅杆底下一个劲问东问西,逗弄小阮。男孩白净的面皮烧得通红,抱着桅杆嗖嗖爬上去。
“我让你买两本书,你!你给我买两本一样的日历做甚么!”秦孤桐捏着日历,哭笑不得。
见他顺着桅杆爬到船头的帆布上去,白鸢才兴犹未尽的下了船。
秦孤桐见她翻旧账,内心顿时烦躁。看着一旁温馨淡然的萧清浅,只得压下不快,低声安抚:“我晓得我晓得。白鸢女侠拯救之恩,没齿难忘。清浅看不见听不着又不会说话,我.....”
一旁不说话的紫衣女人也上前帮手:“掌柜的,不是我们要退,一会我们船可要走。你要不给衣服,要不退银子...”
白鸢满心欢乐的接过来,定睛一看――五枚一文钱。
白鸢拿起银子,忿忿不平的说:“你怎不找个绳索把她拴手里。她在船上还能没了不成。”却也知说了无用,哼唧一声,又道,“再给我点钱,我要吃糖炒栗子。”
“小声点。”秦孤桐无法,搁下铜盆,从荷包里拨弄半天,捡出几枚钱递畴昔。
船上几名女子对着向小蝶挥手,纷繁喊道:“堂主返来了。”
白鸢赶紧挥手回应,率先踩着跳板登上船。那跳板有四五丈长,两掌宽,斜架在船与岸之间。白鸢成心在将来的同门姐妹面前露一手,身子一晃,轻飘飘的从跳板上掠畴昔。
白鸢大喜过望,策画着如何才气插手荆钗门。不但有个背景,冲着荆钗厨娘那素手妙心的厨艺,刀山火海也是值得。
这时白鸢排闼而入,惊奇惊羡道:“你们这屋子真大,比我那好多了。”说着进屋转了一圈,东摸摸西碰碰,仿佛没见过桌椅柜子似的。
“啊,本来是荆钗门的向堂主,鄙人白鸢。”白鸢面皮微微一动,竟非常冲动。手指扯理衣摆,笑道,“有眼不识泰山,见过向堂主。我们正筹算去广陵拜见月门主,另有素手妙心前辈,传闻她克日做了一道莲花......”
白鸢一惊,愣愣瞪着她。
秦孤桐见她越说越不像话,赶紧开口打断:“向堂主,我辈失礼。只我三个弱女子在外,不免戒心重些。望你包涵,捎带我们一程,船资必然如数奉上。”
白鸢昂首,一眼扫过浩繁商号旌旗。寻了一家裁缝店出来,见正有两个女人在买衣服。这年初虽不比畴前,但伶仃江湖行走的女子到底未几。
白鸢正看着热烈,突觉背后一凉。强忍着没有扭头去看,过了半晌那窥视的感受消逝。两个女人拿到衣服,她便跟着一起出来门。出门窜到另一家店里,买了两套里衣。瞧着新出的绣花肚兜都雅,便公款私用给本身买了一件。最后钱不敷,秦孤桐那两本书......
“这都多少天了?还没改好。”粉衣女子娇斥道。
荆钗门在广陵城,本是景家末代公主设得一处善堂,养着一些被抛弃的女婴。群雄相逼,景家远避外洋。宗室尚且顾不全,这些女童自没法全带走。
秦孤桐伸手一揽,将萧清浅横抱起,踩着跳板上了船。走几步见船面平整,才把萧清浅谨慎放下,哈腰替她理了理衣服。
秦孤桐心道:七聋八哑说的是,七个聋子内里有八哑巴。因听不见,以是也不知如何说话。何况这世上秦孤桐多得是,却再也没第二个萧清浅。
向小蝶点点头,引着三人到了船尾的舱房。船楼三层高。“最上面是舵室,我常在那里,有事可去寻我。你们房间在二楼。”向小蝶引她们到房间,又细细叮嘱诸般事件,才拱手分开。
虽挂着荆钗门的招牌,实则不过孤女相依为命过日子。连江湖门派都算不得,当真不值一提。
听到退银,掌柜也急了,赶紧道:“哎呀,女人我都说了,衣服已经改好了。这安你尺寸改得,我卖谁去啊!”
秦孤桐见她手背发红,心中不忍。她眉头紧蹙,透出些许挣扎。微微动唇,踌躇半晌道:“你别欺负她。”
秦孤桐气极反笑:“黄的红的有甚么辨别?日历内里可都一样,你不识字么。”
秦孤桐送走她,回身打量一圈。这船舱比她想得还好几分,简而不陋,居家物件一应俱全。她扶着萧清浅在床边坐下,见那被褥整齐洁净,竟似新的。
白鸢把手上的栗子塞到嘴里,一把从她手里抽出日历,恨不得贴到她脸上,义正言辞道:“那里一模一样的,你瞧好了,这本是黄的,这本是红的!”
“行了,向堂主来了。”白鸢扯扯秦孤桐衣服,低声嘲弄,“她裹着大大氅,谁瞧得见衣带歪了。”
南郑城禁武,收支城都需命牌,且要上交兵器。江湖人出门在外,哪有兵器离身的。很多人便住在南镇船埠,光阴一久,船埠的商店堆栈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