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熊胆怎么收
“十两纹银,要官银。”
“不瞒邓管家,来时仓猝,倒未曾用饭。”
二人出了枯藤沟,循着山路逶迤向东,木莲长得肥大,跟不上,魏十七只好放慢些脚步,直到中午时分,才踏进信阳镇。
“魏小哥,老朽有事要就教一二――可曾用过饭?”
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候,魏十七酒足肉饱,放下筷子静候下文。是个聪明人,邓彰对他又高看一眼。他留意到魏十七在自称时,只说“我”,不说“鄙人”、“小的”,骨子里有几分傲气,毫不是平常猎户。沉吟半晌,他决定开门见山。
宋掌柜有些恼火,谈买卖的当儿横插一杠,犯了重元堂的忌讳,他虎起脸昂首一看,立马换了色彩,带着几分奉承号召道:“邓管家,您白叟家来了,但是要抓药?”一面号召着,一面叮咛伴计看座斟茶。
“老朽有一个孙儿,襁褓中得了惊厥症,久病不愈,请名医诊断,开了一张方剂,此中有三味贵重的主药,两味已经凑齐,尚缺一味熊胆。当时开方剂的名医说,这味熊胆最是要紧,必须是五十年以上的金背熊胆,若换成浅显熊胆,药效大减,病症不能病愈,恐怕活不过二十岁。老朽就这么一个孙儿,只好厚着老脸请店主互助,好不轻易才探听到,老鸦岭仿佛有金背熊出没。”
邓彰点点头,也不饶圈子,直言道:“赵府恰好缺一味熊胆,宋掌柜,你先收下来,转头送到赵府,到账房领银子,该几分利就几分,不让你难堪。”
赵员外是信阳镇排得上号的富商,发卖骡马起家,家财万贯,手眼通天,传闻西北边戎的军马买卖,半数以上都是他在办理。他部下有三个亲信,邓算盘,王相马,谢一帖,此中邓算盘就是赵府掌管钱谷出入的管家邓彰。
魏十七想了想,皱起眉头说:“莫不是黑松谷的那头老熊?”
宋掌柜挑出十来株草药,报了个价,说:“就这些了,剩下的拿归去。”木莲的脸一下子白了,她等着钱买米买盐,还要给爹熬几张膏药,这几个子底子不敷。
魏十七微微点头,却没有行动,宋掌柜会心,取出半吊钱搁在柜台上,木莲看了他一眼,怯生生把钱收起来。
宋掌柜忙居中举荐,“他是老鸦岭的猎户魏十七,打猎是一把妙手,熊罴豺狼不在话下,每年都能网罗到上好的虎骨熊胆。魏小哥,快来见过邓管家,邓管家在上关桥赵员外府上管事,有他白叟家看顾一二,是你的福分。”
路过枯藤沟,顺道看望卧床的老刘头,腿脚还是肿得短长,红里透紫,固然敷了草药,没有个把月工夫好不了。
约摸两年前,魏十七从老鸦岭打猎颠末,远远瞥见两条青狼跟一头金背黑熊厮打,那黑熊凶悍非常,一掌打在青狼头颅上,连着碗口粗的树桩一同打折,另一条青狼扑到它背上狠命撕咬,却撕不开丰富的毛皮,反被黑熊称身一撞,压断了腰脊。他伏在上风处,大气都不敢穿,眼睁睁看着黑熊把两条青狼的内脏吃空,摇摇摆晃往黑松谷走去。
官银成色足,十两纹银能当十一两使,这狮子大口开的,宋掌柜倒抽一口寒气,正筹算还价,魏十七冷不丁加了一句,“这是金胆。”
一旁有人插话,“宋掌柜,这是上好的金胆吗?”
魏十七领着木莲先到重元堂,兽皮丢在脚边,帮木莲卸下药篓,搁在柜台上。掌柜的姓宋,憋着一张苦瓜脸,挑三拣四,看不上药篓里的货品。木莲严峻兮兮地盯着脚尖,双手绞着衣角,卷起又松开,不知该如何办。
宋掌柜摇点头,“我说魏小哥,这些草药不值甚么,你还是到别处去问问吧。”
老刘头晓得他要去镇里,叫木莲背上药篓,结伴走一趟,好有个照顾。
魏十七内心稀有,宋掌柜看他的面子,固然压了几分价,也还算公道,老刘头不能进山,光靠木莲在枯藤沟附近折腾,找到这些已经不轻易了。他想了想,把掌柜挑剩下的草药往里一推,多要了一百钱。
“这四周有一家酒楼,牛羊肉做得不错,老朽来做东,边吃边谈。”
宋掌柜眼睛一亮,“你手头有熊胆?”
魏十七随口问了句:“熊胆如何收?”
宋掌柜一迭声承诺下来,利钱是小事,他做得了主,由此跟赵府攀上干系,结个善缘,才是甲等大事。他把熊胆细心收好,取了银两交给魏十七,心知邓管家插手必成心图,接下来没他甚么事了。
“魏小哥,老朽有一事相求。”
邓彰眯起眼睛,右手食指下认识在桌上敲了两下,缓缓道:“老朽有一个远房侄子,拜在仙京都下。”
魏十七低头揣测半晌,摸索着问道:“莫非有仙师脱手?”
魏十七从兽皮里取出一枚干瘪的熊胆,光彩灰黑,有成人巴掌那么大。宋掌柜谨慎翼翼接过来,迎着亮光看了半晌,点头说:“成色不错,如何说也值个四五两……”
伴计将二人引至楼上雅座,邓彰叮咛他特长的酒菜尽管上,伴计满脸堆笑承诺着,心中却有几分迷惑,莫非那男人是赵府的远房亲戚,要轰动邓管家亲身陪他用饭。
二人出了重元堂,沿着驳岸向元隆桥行去,远远瞥见一座酒楼,青旗舒卷,写着“东兴”两个大字。
邓彰没如何动筷子,一味劝魏十七喝酒吃肉,魏十七也不客气,吃得口顺,牛羊肉一扫空,大半只鸡落肚,酒喝一壶又添一壶。邓彰借着闲扯摸他的底,魏十七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夸耀,也不自贬,对答沉稳而实在。
“好,多谢邓管家宠遇。”魏十七背起兽皮,叮咛了木莲几句,让她先去买几个馒头充饥,转头在重元堂等他。
半晌工夫,伴计奉上四盘熟菜,一壶酒,四盘菜是卤牛腱,白切羊肉,瓦罐鸡,海米煨白菜,酒是自酿的西泯春,喷香扑鼻。
插话那人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边幅清隽,鬓角斑白,留着山羊髯毛,黄浊的眸子泛着血丝。他高低打量着魏十七,和颜悦色问道:“这位小哥但是山里的猎户?”
“背上有金毛的话,便是黑松谷那头老熊了。”
“恰是。”
魏十七的反应在邓彰料想当中,“五十年以上的金背熊,那是成了精的妖物,浅显猎户当然不成。如许吧,老朽来安排人手,魏小哥尽管带路,无需脱手,事成以后,老朽奉上三百两纹银,如何?”
魏十七叉手施礼,“见过邓管家。”
信阳镇地处老鸦岭余脉,背山面水,西泯江支流穿镇而过,东西三座石桥贯穿,别离是上关桥、元隆桥、下浦桥,店铺商贩多数堆积在元隆桥和下浦桥之间。
熊胆分金胆、铁胆、菜花胆,金胆又称铜胆,胆仁金黄,亮如虎魄,是可遇不成求的上品。宋掌柜晓得他是明白人,乱来不畴昔,只好给了个实价,“魏小哥,你也是老主顾了,金胆不值这个价……”
魏十七笑了笑,“邓管家但说无妨。”
得知金背熊的下落,邓彰长长舒了口气,摸索着问道:“魏小哥,猎杀那头黑熊,可需求多少人手?”
邓彰听他辞吐利落,不卑不亢,心中先有几分赏识。
魏十七去信阳镇发卖兽皮,卖了钱买火镰盐巴茶叶,肉食油腻,加了盐的茶汤能够消食解腻,必不成少。
邓彰眼睛一亮,“魏小哥见过那头黑熊?是不是背上有一道金毛?”
魏十七一口回绝,“人手再多都不成。那头老熊不是平常的猛兽,力大无穷,一巴掌能打断一棵树,它经年累月在松林里蹭痒,松脂渗进外相,硬如铠甲,强弓利箭都射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