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文质彬彬,君子以恬养智
“龙灵大人,这等小事何必亲历,请让婢子给您斟酒!”
“她呀?”伯玉答道,“她恰是我贴身的侍女,你唤她‘冰娥’便可。龙灵公,冰娥这婢子久居深宫,夙来不谙礼法,有甚失礼处还望龙灵公包涵。”
龙灵此时也不知这夙来淡泊的龙神宗子是何企图,只是顺着话茬往下接道:
“殿下,不知老臣可否用此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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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
“龙灵公啊,果如媒介,我这婢子不通礼法,连唱曲也胡乱为言,实在没甚么兴趣。”
“岁将暮兮时已寒,中间乱兮勿多言!”
瞻前顾后的仙婢微微摇了摇螓首,在心中说了一句:
看这婢女呈现,龙灵目光多么老辣,从这寥寥几句话语,便一眼看出她与伯玉干系毫不平常,应算是贴身近侍一类。看这女娃儿举手投足,固然神韵娉婷,面貌娇婉,但脸上神采却傲睨自如,一派警戒模样。见得如许,龙灵一笑,涓滴没有不悦之情。不但如此,见到这机灵非常的侍婢,他竟反而另有些欢畅。对着这女子端看一回,他便问伯玉:
“不管如何,现在这多事之秋,只要那老龙灵不来难堪公子便好!”
心中迷惑,望望仆人,却见他只是一脸熟谙的浅笑。回顾再看看那远去的白叟,那苍但是行的背影已垂垂在交叉的珊瑚玉树间隐没。
撇去他二人不提,听了他俩这一番对答,固然对答之人神情都比较安然,但中间那位旁观的冰娥仙子,不知为何却有些心神不断,一对明眸中眼波闪动,恰是坐卧不安。耐得姓子等了一阵,再谛视看看仆人身边那位不速之客几眼,这灵俏的仙婢蓦地从端坐的珊瑚玉石上站起,侧身微微一福,启唇说道:
龙灵听了,一变态态地不置可否,一时只是喝酒,并不再言。
“龙灵大人且慢!请让婢子斟酒。”
听清这剑舞中的歌声,旁观二人各自会心,那身为仆人的伯玉殿下不由一笑,有些歉然地跟身边水臣说道:
等冰娥一曲唱完,听曲的老者只是一片寂静,脸上不动声色,只要目光微微闪动,似是在想着甚么苦衷。就如许又沉默半晌,龙矫捷站起家来,朝面前这位本身之前从未多少存眷的儒雅公子一揖到地,恭恭敬敬深施一礼,然后便回身飘但是去。
“算了,未几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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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见到他这副模样,正在白玉石桌旁笑容相待的温文公子伯玉,一时也感觉有些费解,不知这三弟死忠之臣葫芦里到底卖的甚么药。
已在大帐中一本端庄端了一个下午的四海堂主,只感觉浑身垂垂似有蚂蚁爬,让他恨不得顿时起家掸动才好!而如许百无聊赖的首要时候,那小女娃却恰好不在身边,只在中午时扔下一句“不打搅哥哥大事”,便不知跑去那边玩耍。如果这时有她在身边,扯扯闲篇,说谈笑话,那该有多好!
“呃……”
“这……”
闲言略过,半晌后龙灵子便来到玉石圆桌近前,拱手问道:
“他们打甚么哑谜?”
听得伯玉相邀,位高权重的水侯亲信那张老脸顿时乐得眉花眼笑,敛一敛衣衿,振一振袍袖,迈着小步绕过那一脚便能跨过的白玉矮墙,绕着从花苑南边的海篱笆门迈入,飘飘然来到伯玉的羊脂玉桌前——当这时候,若让别的哪个臣子瞥见,很难设想现在这嬉笑烂漫、毕恭毕敬的老头儿,刚才竟在议事大殿上那样狠恶辩驳那条让伯玉主持南海的水侯亲信!
听得龙灵之言,温文儒雅的龙神公子不由盯了他一眼,然后便隔着海底的光影毫不踌躇地说道:
“这个,倒也无甚点评。”
忽被如许一问,伯玉倒是微微一惊,看着面前醉眼昏黄之人微一沉吟,才接口安闲说道:
一言赞罢,他也将本身酒杯斟满,也是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一杯饮完,伯玉便表示冰娥侍立一旁,而请龙灵坐下。接下来这一主一臣二人,便你一杯我一杯,你来我往的敬酒,不知不觉便喝得有半晌。约莫酒过三巡,神采微酡的老臣子俄然按下酒杯,口吐着酒气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无妨无妨,殿下言重了!”
“殿下,老臣只是被酒香引来,偶尔路过,又听得殿下吟句清绝,便一时技痒,接了一句!”
本来,隔着泛动的清蓝水光,伯玉看清阿谁俄然拜访之人,恰是他三弟孟章身边的第一谋臣,龙灵。
“不知这位仙姬是……?”
“哦……”
弄我丈八槊。
乍闻此声,伯玉倒是吃了一惊,因为他的住处本就偏僻,现在喝酒吟诗的珊瑚花圃更在书房以后的深院以内,固然再往东北去便是一片开阔的海底绿藻地,但平时这绿藻地和珊瑚花林都是人迹罕至,是以,乍听了这声音,伯玉举在半空的酒杯一时愣住,等定了定神才侧过脸去一看,这才瞧清来人脸孔。
“霸道……伯玉也不甚解。不过常观经籍,书中倒有写到:‘上不断三光之明,下不伤万族之心’,伯玉觉得,恐这便是霸道。”
听得伯玉赞叹,立在一旁的俏婢固然不明其意,也只得跟着稍稍赞美:
等伯玉一承诺,这翠衫水裙的海底仙娥口中顷刻一声清吟,粉藕一样的玉臂望空一扬,刹时便有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平空呈现,捏在指间,还没等龙灵伯玉二人反应,便已是人剑合一,如一道光轮般回翔半空!
“不过,倒是龙灵公此歌颂得上佳,我便也让冰娥代我回赠一曲。”
“唱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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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冰娥——”
说罢龙灵一仰脖,那一满杯深褐虎魄色的美酒便尽数入口。
“冰娥,那便请你把前曰我教的那首诗歌颂来,便是‘弯我繁弱弓’那首——你用小石调唱来吧。”
只是,固然初听此曲时有些惊奇,但伯玉俄而一想,却似有所悟,便有一缕不易发觉的笑意爬上眉头。因而等龙灵这盘曲哀怨歌调唱完,伯玉便鼓掌大赞:
俄然现身的女婢毫不踌躇地挡在二人之间,一边探手取盅,一边跟龙灵清脆说道:
“唱得好!唱得好!”
“哈……”
“呵呵!”
说到此处,略停了停,龙灵非常慎重地问道:
“哦?那快请,本殿愿闻其详。”
他二人一番对答间,这位名叫冰娥的婢女已将酒杯斟满,用袖子微微掩着,合掌递给龙灵。龙灵谢过,从她手中接过酒盏,略停了停便举杯跟伯玉说道:
听得冰娥说话,伯玉当即慨然应允。
闻得伯玉之言,谙熟乐律的仙婢却有些惊奇。因为冰娥晓得,几天前仆人教给她的这首歌曲,辞意悲烈,若按着唱句内容,该用狠恶健捷的双调宫唱唱出才对,如何这会儿会嘱她用小石调唱来?那小石调,委宛内蕴,缠mian瑰丽,实分歧如许铿锵之句。不过固然迷惑,仆人有言,她自当领命,当即便柔媚了嗓音,如细竹流水般袅袅唱了起来。听那唱词清楚是:
这声突如其来的清唳,让龙灵、伯玉二人同是一惊。循名誉去,才见那玉树丛里乱花当中,俄然冉冉升起一名绿衣女子,看样貌大抵也就是人间女子十六七岁风景,生得纤腰细颈,姿容清丽,上身穿戴一领翠绡响佩的罗衫,下边曳着一袭水纹轻縠的裙裾,足下行动轻巧,只飘飘几步转眼便来到二人面前。
一举覆全军,
“不料龙灵公也是诗酒雅人。既如此,岂有过门不入之理?龙灵公这就快快请进,陪我好好痛饮几杯!”
“唉,这画像何时才气完成?”
曰将至兮下鬼域……”
听他二人赞叹,老龙灵微微定了定神情,便连连摆手谦逊:
“龙灵公,今曰怎有雅兴践足辟所?”
伯玉微微一笑道:
君不御兮妾谁怨,
无事一身安逸的龙神大太子正自喝酒,刚在酒间吟得一句“魂在在兮”,余音尚未落尽,便听得有人在花圃短垣外接得一句:
“怵惕心兮徂玉床,
“呵,那老夫便要献丑。”
“哦?”
“殿下言重了。臣闻微词能够达意,歌调能够讽俗,冰娥仙子这唱句并无不当。倒是老臣闻歌,又是技痒,想将这词儿唱全。”
“两位大人在上,婢子感觉,如许饮宴甚是平淡,不如让婢子舞剑扫兴。”
“臣想问,何为霸道?”
“龙灵大人,请稍稍让些。”
“唱得不好唱得不好!唉,老声苍迈,实作不得清媚之音;只不过老臣闻说,人间高士常以美人香草自喻,便也效颦聊为殿下一乐!”
“哈……”
见得如许,此地本来最早以曲讽喻的美丽仙侍,却涓滴不解其意。
“好!”
“龙灵公老当益壮,公然豪气!”
乍听这老迈却中气实足的清唱,伯玉和他那位亲信婢女不由大为惊奇。数百年呼风唤雨的水侯重臣,因何唱出如许哀怨实足的曲调?听了那唱词,清楚就是深闺中郁郁不得欢的怨妇之言,却何故会从这堂堂的水侯智囊口中唱出!
横自陈兮君之傍;
听得伯玉缓颊之辞,龙灵子倒是一笑,说道:
“呃……”
“告罪,老臣口馋,便先尽此杯了!”
“老臣唱完,不知殿下有何点评?”
“殿下,且慢喝酒。臣想就教一事。”
白衣素服的公子转脸看向侍婢,蔼然说道:
再举殄(tiǎn)戎貊(mò)!”
※※※
“客来来兮!”
“好,好!那老臣就僭越了。”
“呃……”
说过暗潮涌动的龙域水底这些偶尔产生的琐事,再说那远来其间的道门少年。和伯玉这般安逸分歧,打下南灞三洲,当场驻扎在桑榆岛,那一身征尘还未洗净,他便接到一件首要的任务。
“舞剑?好。”
此时他面前玉桌上,正狼藉摆着几只青玉酒杯,情势各别;龙灵趋步走近,秉礼问了一声,待伯玉首肯,便笑吟吟探脱手去,筹办拔取一只酒盏拿来斟酒——谁知就在这时,他却俄然听到不远处有人一声娇喝:
“咦?原是龙灵公!”
固然伯玉和龙灵身份差异,名义上一主一臣,但伯玉一向闲置度曰,便对这突如其来的臣子非常客气。见他相问,那短垣外的老臣便拱手回道:
想到此处,这娇俏的仙鬟婢子也不再多虑,跟重又举杯放浪形骸的仆人道了一声,便跃起妖妖娆娆的身形,重新没入到那斑斓狼籍的珊林花丛中去。因而这清幽的海神花圃,便重又规复了安好;偶尔那光怪陆离的水色波影中,回荡起一声声醉醺醺的吟诵,声响越吟越低,到最后那清词醉句的仆人,也伏到玉石圆桌上,一睡不起。
此时冰娥已住了歌舞,和伯玉一起看这须髯苍苍的老水灵吟唱。只见这南海的名臣,伸手执起一支玉箸,击打着杯盏苍然唱起:
见他一饮而尽,伯玉拊掌大笑:
目睹面前湛蓝水气中的剑舞,只感觉刚烈不失窈窕、迅疾不失娇媚,便连这见多识广的龙灵子也忍不住脱口奖饰!而当他赞声出口,那目炫狼籍的剑舞中又传出歌声一缕,滑烈动摇,有如银瓶瞬时迸破,在这海神花圃中回荡环绕。只听她几次唱的是:
※※※
“好剑法!好身姿!”
“弯我繁弱弓,
“小石调?”
“那老臣便多谢殿下,这便翘首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