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元宵
她仇已化魔，引火上身，怎能叫她一人不得终？那些欠她的，害她的，算计她的，她定要讨回！
李惟怜兰指一敲，几分悦色正上眉梢，“依此番说法，李惟湘但是受了父亲惩戒？”
半夏这才收了噙泪，“哪儿疼？我这还好端端的。”却又怕沉香不信，一拍脑门，管他不住咧牙，倔道：“瞧瞧瞧瞧，我这儿还好着。”
“睡咯，有事明儿议。”
周安仁趋步跟上，当好借屋内映光一照，洁纸之上但瞧娇字卧，字若开兰，亦似翩蝶，恐怕恍忽间展翅而舞，杳不见音。
那人一露面，恰是周安仁，瞧他一笑，应道：“正了，李公子一行彼时已至驿站。”
安兰点头，言之凿凿：“奴婢亲耳闻三蜜斯贴身丫环提及，该不会有误。”
半夏忙点头招手：“姐姐那里话。倒是费事姐姐了……对了，方才姐姐何故如此严峻。”
公子白衣一身，风弄袍，髻发散，谈笑间嫡若谪仙，晃民气，勾人神。
美人卧檐，慵懒若闲，羞得月隐云，鱼沉潭。
沉香笑笑：“傻丫头，诓你的，夜里来我屋里，给你抹跌打药。”
门外无动静，门内涓滴不惊，烛舞绰绰间，恰瞧李惟湘冷冷一笑，饱满若珀的指腹小扣案牍。
周安仁一叹：“好字。”
李惟怜了净身，着了身干爽衣裳，一拉棉杌子，端坐榻上，招人嗑谈。
却闻门外婆子通报，“蜜斯，安兰女人返来。”
黄莺一面顾着给李二敲腿舒麻，张口道：“却有此事，奴婢今儿路过湘潇苑，恰闻婆子闲嘴，道说这湘潇苑给勒令闭院三日，不得同外头有联。”
沉香本上前步许，闻身辄一退，临案前一颗颗乘出元宵，又舀上勺许清汤，眉眼盈盈道：“蜜斯，这新奇做的元宵。”
鄢梓阳一笑，将掌中之物一抛，恰为周安仁一接，猜疑道：“公子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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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仁一笑，自是了结了，“小的天然同公子一方，公子如有叮咛，小的即当去办。”
两人说道了一起调皮话，眼瞅着汤碗温热渐退，恰入屋，正瞧着李惟湘净手，半夏自发退去，沉香端碗而上，“蜜斯，奴婢来服侍您罢。”
李惟湘故作嫌弃，“就属你晓得说话。”
鄢梓阳不待他，回身顾自而行，“翻开瞧瞧。”
沉香一笑，晓得这丫头又撒娇，辄又端方汤碗，故嗔道：“这碰了头可非小事，传闻要大夫施针以疗。”
鄢梓阳道：“晓得你忠，待用你之时，定当收了你肝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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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姐姐倒未试过，可姐姐晓得，若半夏不依，明儿定当肿拳头大小的包儿。你可不要？”
黄莺答：“该是晓得的。”
李惟湘揩尽手，略一呵欠，“丁点小事，天然不必。”
周安仁受宠若惊，忙挥手：“不辛苦，不辛苦，为公子，小的愿付之以肝胆。”
葫芦一盏，清酒一壶，公子引盖，倒饮一口，喃声“好酒”，辄又诗兴大发，“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怨念深矣！”却闻檐下娇人仰笑，公子眉眼一弯，月色中人影已远，公子叹道：“也怪这小子心急，竟落下了关头的。”
公子伶仃，已不知是否熏然，感喟道：“这瓦也该换了，竟这般硌人。”
李惟湘揽过瓷碗，接稳沉香递上竹箸，嘟囔道：“才端上来，饿掉本蜜斯肚子了。”
半夏停不急，却恐怕撞泼了一碗御食，脚一错，却撞上一畔廊柱。不由呼疼出声，生疼生疼。
“诶。”半夏欢天喜地地应下，接着问道：“疼吗？”
“姨娘可曾晓得？”
鄢梓阳顿时想笑，却仿佛佯怒道：“笨伯，看字。”
那厢鄢梓阳已然入屋，眼瞅着门势要合上，周安仁辄错身而入，嘟囔声：“公子。”却瞧那人坐怀稳定，“可非公子之意，公子恰经李三蜜斯配房，当好拾着这纸，安仁觉得如何？”
月初明，彻夜注怡人。
周安仁哭泣声命苦，却不得厚着脸皮贴上去：“公子劳累了，已沏正茶水，上好糕点。”
月如勾，凉若水，才子临案使笔，豪洒旖旎之态，却瞧娇人儿略略蹙眉，完霞若玉的纤指一起，蹂蹑了洒墨宣纸，恍若巧匠砥砺之璞玉，几分忧愁之色略现端倪，又闻人儿一叹，几分喜，几分悔。
她也尝天真，十里红妆只为怒衣才子，哪知才子貌美，心若苛虐，步步算计，只为衡量，害她出错为凡，纯洁失尽，遭人欺侮，郁郁而终。却哪晓得曾铮铮誓诺执子白头之人，置其不顾，续弦美人却得一身佳名。
鄢三出院，辄见暗影当中步出一人，便递了斗笠，“事可办正了？”
安兰合了门一回身几步入屋，福身问安，辄听李惟怜问道：“曾见，曾闻，一一道出。”
沉香娇嗔道：“莫要出声。呀――丫头这是怎了？”她也忙不急置好碗盘，辗首点点半夏捂额处，却闻半夏呲牙喊：“疼。”
狼毫笔落，晕墨三分，李惟湘柔荑轻甩，跑落了一团纸球，月色轻柔，恰有一手拾起芳华，影盖七分，暗中人展纸一笑，了然，形灭于虚无当中。
沉香抿嘴一笑，这丫头心机转得倒快，“方才听着些动静，怕是猫儿罢。”
鄢梓阳可贵的客气，“辛苦了。”
“出去。”
沉香依笑吟吟道：“蜜斯赎罪，还请蜜斯莫气了，如果气撑了，哪儿吃得下这琢玉似的小玩意儿？”
安兰应诺，起家如此：“今儿奴婢随三蜜斯一起……”这丫头嘴聪明，话儿未几便道清头尾。
李惟湘锐指入掌，仰天一笑，“彼苍有眼，叫我李惟湘再来一遭，断叫你们不得好死。”
周安仁这才晃悟，定眼一瞧，喃喃出声：“李惟怜，崔司琴。李三蜜斯及其生母？公子可谓何意？”
沉香手捧一碗元宵，清汤当中粉雕玉琢的小玩意儿怪讨人欢乐，见她行动翼翼，倏尔止步，“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