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这时，贺老六赶着马车吃紧赶来。车没停稳，车帘翻开，暴露苗县长。他刚想下车，被土司大老爷一把拦住。苗县长有一条瘸腿，传闻是与善化人黄兴等当“乱党”时，被清兵追杀跳崖而至。现在成了反动功臣。土司大老爷欲把苗县长扶下来，苗县长却说不下了，反倒拉土司大老爷上车，说：“李老先生，找您半天了！”

“神了！”土司大老爷说。羽士吴半仙取下脸上的葵扇，捋了捋山羊胡子，说：“送客。”生辰八字还没看就叫走人，土司大老爷一时懵懂，坐着没动。看土司大老爷不走，羽士吴半仙本身便起家走了。书童说：“此事只可领悟，不成言传。老爷您自个儿揣摩吧。”走出吴府，土司大老爷冥思苦想了半天，没法领悟，复又折回。拍了半天门，书童就是不开，他趴在门缝一看，羽士吴半仙躺在懒人椅上，大葵扇扔盖在脸上。好一个活神仙！土司大老爷无法，只好拜别。羽士吴半仙问：“来人可走？”书童答复：“走了。”

吴半仙不动如初，只说：“女方之父可为下河东村的马仁义？”土司大老爷又是一阵骇怪，说：“道长如何得知？”羽士吴半仙说：“前日西游雪峰沱江古寺看望道友，路经河东，恰逢此人于土司寨外了望贵府，见其神采有异，故帮此人算了一卦，发明此人将与土司李老爷有缘。”

老叟乞讨，逢人就说，不敷一日，家喻户晓。第三日何立禄足不出户，称本日不死，明日擒吴半仙菜市问斩。当日半夜，广州总督亲率一队绿营军包抄何宅。何立禄不肯束手就擒，负隅抵挡，成果一家长幼十二口当即斩首。何立禄被先斩后奏，何因？稀有种版本，说法不一。其一为洋鬼子二次进犯（史称第二次鸦片战役）期近，何立禄不事防务，暗通洋商，大行鸦片私运。故该死！羽士吴半仙歪打正着，还是朝中有人？众说纷繁。总之，自此以后，远近千里上门求签算命者络绎不断。羽士吴半仙的故乡宅第在湖广交界处古镇一僻静的水池边。塘边有块巨石，巨石缝里长了棵白果树，树冠不过簸箕宽，根须粗大，盘结石间。塘面浮数片荷叶，几枝荷花含苞待放。无数蜻蜓回旋，几吸青蛙蒲伏于荷叶上，一静一动，相映成趣。土司大老爷来到羽士吴半仙府弟时，吴半仙躺在懒人椅上，脸上盖着葵扇，闭目养神。书童引土司大老爷来到他身边，唤了一声。吴半仙并不拿下葵扇，问道：“高朋远道而来，但是土司府李老爷台端光临舍间？”土司大老爷来访，书童见是老熟人，并未通报。羽士吴半仙算到李老爷来了，把土司大老爷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土司大老爷拿出大儿子和桃桃的生辰八字，说：“我替犬子孝存定了门亲，还请道长看看他们的生辰八字，帮手选个良辰谷旦，把丧事办了。”

在福海楼，土司大老爷宴请了几位掌柜，按常例发了赏钱，又以“七月十五”鬼节邻近为由，每人加赏大洋两块，才抱拳一一告别。忙完了商行的事，土司大老爷就该拜访羽士吴半仙了。羽士吴半仙申明鹊起，缘于清朝命官广州知府余保纯大弟子--师徒二人一个鼻孔出气的何立禄知县。该人獐头鼠目，没有官相不说，品德更是卑劣。本地设防备敌，惠宝有重兵驻防却成了他的何家军，数十个如狼似虎的清兵，一日三班与他如影相随。百姓恨之入骨，奥妙社团数次偷袭，欲夺别性命，均告失利，反倒被杀数人。人们皆觉得拿他无可何如，下五岳、佛山而云游至此的羽士吴半仙却说，此人三日内必死无疑。吴半仙此话为一老叟传出。一日老叟乞讨至羽士吴半仙家门口，恰好碰上吴半仙云游返来。他见老叟大惊，问老叟是不是正裕盐行老板朱腐败的父亲，老叟说恰是。随后，老叟将何立禄如何谗谄儿子，霸其媳妇的事说了。回家前，吴半仙在江边适逢何立禄共处一艘游艇。他见何立禄两腮凸起，双目暗淡，一团阴霾之气随影飘忽，恶兆凸起。朱腐败半年前找过吴半仙算过命，被说有灾。吴半仙想不到这灾害启事，为何立禄贪其美色而肇事上身。吴半仙愤激，随口说：“此人三日以内，必死无疑！”

羽士吴半仙自言自语：“此公面相繁复混乱，凶吉恶善集于一身。他好自为之吧。”走出长长冷巷，土司大老爷终究明白，不言传即领悟，领悟即言传，此乃天马行空，肆意行事之解。所谓天道之数，顺其天然。土司老爷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