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马前失蹄
苏世良却不接苏夫人的话茬，轻淡一笑，忽而提及别的一件事。
徐氏袖手旁观让苏夫人愠怒不已，现在亲信嬷嬷又受了摧辱，苏夫人更是肝火中烧，干脆也懒得再跟苏世良拐弯抹角，你来我往的兜圈子，以一贯的强势风格，冷酷不加半丝粉饰的嫌恶瞪着苏世良。
“香茹远在郑州，一年半载也可贵回京一趟，思家心切，香安苑是她从小住到大的处所，你回京不到一年，这就要迫不及待争抢地盘，连半点念想都愿不给她留么？”
言下之意，这份面子你苏世良别只是嘴上说说，今后也要做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若做不到，将来我定是不依不饶。
也就苏夫人看不明白，想不明白，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一意孤行。
苏夫人头一回觉着自个行事失策，不该请了这么一帮不相干，却尤爱乱嚼舌根，挑衅是非的人来府上。
苏世良的诚心谦恭，跟苏夫人的强势霸道构成光鲜对比，被请来吃闲茶看闲事的苏家宗亲长辈们有些看不下去了。
多数觉着苏夫人过分刚愎无私、不近情面。
平嬷嬷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脸上火烧火辣。
苏世良恭敬欠身，回苏夫人：“香菱总归是阿娘身边的人，世良岂敢慢待。”
香安苑坐东朝南，敞亮敞阔，清幽高雅，比起北后院的小抱厦，的确天上地下。
往年，冬至节祭奠苏夫人但是向来不聘请她们的，不但如此，连礼节都不屑对付，甚少与她们这些被分出宋州嫡派的庶支、旁支们走动来往。
苏世良虽不必当她如长辈普通恭敬，可如此冷视于她，到底让她这个平日里被世人捧惯了的白叟感到羞愤和尴尬。
苏夫人一脸痛心疾首，仿佛苏世良是个不孝不悌，欲兼并长姐院子的孝子。
可苏玉妩并不欢畅。
周氏乐呵呵的插话出去：“我看这个主张倒是好。小姑子嫁人也有十几年了，现在又跟从妹夫远在河南路，香安苑久无人住，空着也是荒败，干脆就给妩姐儿住算了……”
苏世良只悄悄望着苏夫人，对平嬷嬷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仿佛她只是一团氛围。
香安苑除了正院和摆布配房外，另带一个一明两暗，外加一个小园子的跨院。青青还小，傍身之物和下人都未几，住跨院就充足。
“阿娘可另有旁的顾虑？无妨说说看。”苏世良不慌不忙，神采诚心。
“你给我闭嘴！”
“我看夫人就依了你家老三吧。香茹都嫁出去这么多年了，现在膝下后代成全，丈夫宦途顺利，你留着这院子，总不见得是担忧她万一大归没处所住？”
她紧攥着椅扶手，皙白的手背青筋尽显，满腔肝火以燎原之势，直直冲向颌首垂眉肃立在几步之遥外的苏世良身上。
她很混乱，本日产生的事，跟梦里完整不一样。不，梦里的底子没有这事，香菱也不是阿爹的妾室，而是半年后做了二伯的通房。
当初她如何就没将他沉塘灭顶……她真是悔怨！
吃了苏夫人一记眼刀和喝斥，周氏不甘不肯的住了嘴，但脸上兴灾乐祸的笑意，连隔着人隐士海的苏玉妩都瞧得一清二楚。
四周响起很多窃保私语声音。
平嬷嬷护主心切，说出的话却同时获咎了徐氏和周氏。
这个罪名苏世良可不背，他忙欠身告罪，“阿娘莫气，容世良解释。
她这个二伯娘为人暴躁，喜怒流于大要，半点城府也没，到底是如何生养出苏玉婍这个清冷孤傲的女儿来的？
苏夫人千万没推测，她请这些人来看三房的笑话，成果本身反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一个是出嫁已久，糊口安宁充足的女儿，一个是年幼体弱的远亲孙女，孰重孰轻，一眼清楚。
“香安苑是香茹的住处，谁都别想！”
李氏的神采略微都雅了些，苏夫民气里却不那么痛快了，“女子出嫁从夫，今后她的荣辱全系于你身，你情愿给她面子，那她才有真正的面子，也不枉我本日一片苦心。”
昨日俄然请她们本日一大早过府，说是来插手冬至饮宴，实在谁也不蠢，此番作为不明摆着下三房和李氏的脸面么。
眼看主子难堪，平嬷嬷站了出来，“老奴虽是个下人，却也忍不住替夫人说上两句。茹女人是夫人独一放心不下的人，现在又远在郑州，夫人只要常到香安苑逛逛看看，方解思女之苦。三爷一贯仁孝，本日又是冬至，为何要这般难堪夫人？三女人身子不好，北院住不得，南院、西院总有空处所，三爷不必然非要香安苑啊！”
内宅深闱，给儿子纳妾的宗妇有很多，可还没谁做得这么过火，仿佛苏世良不是儿子，是仇敌。
“不可！”苏夫人决然回绝。
“另有一事，青青自小体弱，前些日子又不慎落水受寒，现在虽不消再吃药，但府医说她身子阴盛阳虚，湿邪内郁，如果不好生保养，将来怕会落下病根，影响生养。北后院位置偏僻湿冷，长年不见日光，倒霉于青青保养身子，世良垦求阿娘让青青搬到香安苑。
她冲一边的徐氏几次递眼色，想让其打发苏世良走。可此时的徐氏，神情持重，目不斜视，假装感受不到苏夫人的企图。
苏夫人双目微缩，也不说话，只紧紧盯着苏世良。
想到苏夫人以往的高高在上，对她们这些式微旁支不屑一顾，积存多年的怨气让她们乐得于见到苏夫人跌个跟头。
就连苏尚书也没这般冷待过她。
至于长姐之前住的正房，一应安排都不会变动。阿娘若仍不放心，世良可让匠人将正院和跨院砌一道墙，跨院从内里另开一道门，青青平常出行不必经太长姐门前。”
香菱进三房为妾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苏玉妩也在苏夫人咬牙切齿的恨意下，如愿获得应允搬进香安苑。
苏世良拿苏玉妩的身子说事，连不好生养这类忌讳的话都当着世人的面讲了，若真求到她们头上，能回绝么？如何回绝？除非不怕背后被人戳脊梁骨。
苏世良并未因为苏夫人的起火而让步，“阿娘留着香安苑，是因为对长姐的一片慈母之心，一样，青青也是世良独一的明珠，更是阿娘的远亲孙女，阿娘总不忍她因得住处太差，保养不当乃至影响毕生罢？”
如许一来，香菱也有了安设之处，分身其美。”
几位宗亲你一言我一语，似一柄柄尖刀，插得苏夫人浑身血淋淋。
她嘴里自谦是下人，可她跟在苏夫人身边的光阴，比苏世良的年纪还要久，连徐氏都要称尊她一声嬷嬷。
“话虽说得不太好听，但事理倒是真真儿的。夫人爱女心切，我们都一样。只是，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婵姐儿她们也都垂垂大了，难不成将来及笄说了亲，她们个个的住处都得留着？那将来还要立室立业的嫡孙子们又该如何办？”
“一个小跨院，夫人何故动这么大的肝火。妩姐儿还这般小，身子要紧，真要影响了根底，将来生养艰巨，那才是作孽……”
都怪这个贱种！如此目无长辈，逼迫设想于她。
徐氏悄悄嘲笑，周氏眼刀子飕飕的住平嬷嬷嘴上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