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高贤无妨她如许直截了当，微微一怔，旋即道：“没有，比来后宫风平浪静，一派安宁平和。”
窗外的雨一阵一阵的，倒是越下越急了，树叶被打得哗哗作响，天井里一地的落叶残瓣。冰轮对外间统统充耳不闻，眼睛只专注的盯着笔尖，一遍《地藏王菩萨本愿经》抄完，她缓缓将笔搁下，闭目轻声念诵半晌，亲身脱手收好。方欲唤人，忽听帘栊声响，有人来禀：“太后，大国舅爷来了。”
冰轮听他提这个，浅笑着道：“倒让大哥挂记了，不过右卫将军一职，我心中已有了合适的人选了。”
冰轮目光一动：“说。”
孙跃期呐呐艾的道：“传闻。。。传闻这位尼泊尔的公主傲骨天生，绝色倾城，大凡男人一见，都不由得为之神魂倒置。。。”
话说到这里，已是索然有趣，霍淞虽在内心安抚本身，霍冲好歹是霍家人，可算盘落空，还是不免懊丧，又勉强坐了一会儿，谈了一回家事，便起家辞职了。
“少将军给我的信中，如何并未提及？”
高贤陪笑道：“那日送进宫时，主子有福一见，见此中几样金饰，倒是蛮新奇的，想着太后和宸主子能够会喜好。”
“冰轮。”
霍淞白胖的脸上尽是笑容：“微臣进宫，一是向太后存候，二来，关于前次太后垂询之事，微臣内心有些设法，想跟太后说说。”
霍淞一呆：“有了人选？是谁？”
“许是多纳了几房姬妾，那胡氏妒忌之下，找我哭诉一番罢了。”冰轮语气轻松，停了一下，又正容道：“不过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何况胡氏是先帝赐婚，若霍泽真有休妻之语，那但是大不敬，作为兄长，你要好生训戒一番。”
在这个时候，敢参霍牧一本的，的确是拿了身家性命在冒险，但明显大燕朝中，并非大家趋炎，个个附势。几个高瞻远瞩的奸佞之臣，早对霍牧生了戒心，唯恐他此后拥兵自重，令皇权旁落，他们虽不便亲身出面，但是他们的弟子、故旧遍及各地，乃至在军中都有暗探，一旦揪住霍牧的辫子，便令人上奏，欲趁机提示冰轮。只是冰轮的态度倒是含混不明，每一封密折，她都细心当真的看过，偶然候要看好几遍，这以后，她会亲手烧毁，不闻不问，也不究查任何人的罪恶，就像甚么事情也没产生一样。
她仿佛不经意的一问，高贤内心动机倒是一个接一个，新任京兆尹是许国公宗康的弟子，宗康的女儿宗荟，恰是霍淞的老婆，想到此处，他更加心惊，正自胡思乱想，只听冰轮道：“此后没我答应，宫中不准再进任何人，即便我答应了，也只许去南边各州采选良家子充入后宫，你到时候亲身把关。”
冰轮道：“我听到传言，说大将军攻入吐蕃都城后，获得黄金十余万斤，向朝廷只报了五万斤，此事可真？”
冰轮神采微微错愕，过了一会儿，才皱眉道：“大将军一贯不好女色。”见他面上有迟疑之色，便道：“不必吞吞吐吐，有甚么尽管直说。”
冰轮欢乐道：“来得恰好，快请。”
“我现办理着朝政，得空顾及后宫，宸主子和瑞主子毕竟年青，很多事也看管不到。我知你夙来心细，你和你的人，要做好我的眼睛，我的耳朵，后宫只要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你都要及时向我禀告。”冰轮神采淡然，终究切入正题：“而我和宫中的主子，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绝对不能有一点泄漏到内里去，你可听明白了？”
霍淞蟒袍玉带，神采奕奕，向冰轮见了礼，又伸谢了恩情，方斜着身子落了座。
“嗯，我想霍泽也不至于如此胡涂。”
莲真道：“如果不与你相干，我也就不会管了。”她看着她，脸上哀痛之色渐浓：“冰轮，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孙跃和其兄孙腾，本是霍家家将，在西疆跟从霍凛多年，已成为他得力的摆布手，亦是亲信之人。此次霍牧遴选人押送敬献给太后和天子的宝贝，孙跃自请护送，借机回京探亲，这时听得太后召见，不敢怠慢，仓猝换了衣服，仓促赶至崇德宫。
霍淞传闻还未与内阁商讨，内心又燃起一丝但愿，身子往前倾了倾：“太后，霍泽自成了家，性子已收敛了很多，比来越见慎重了。刑部那边公事繁冗，我难以抽身，以是家事根基上都交与他在措置，他倒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太后也晓得，他赋性聪明，只要略加用心，便大有可为。微臣想，右卫将军一职举足轻重，唯有骨肉嫡亲担负。。。。。。”
冰轮对于其他东西都不睬会，略微扫了一眼，便站起家来，径直走到装了金饰的金盘前，拿起一个金质的海螺镯看了看，放下，又拣了一个镶嵌了珊瑚、虎魄和瑰玉短项圈，正细心打量，有人出去禀道：“太后，宸主子来了。”
冰轮道：“不必了，收着吧。”
高贤服侍她多年，比起别人，深知她的脾气手腕，对她一向畏敬有加，奉若神明，俄然听到这些话，只觉背脊生凉，内心直冒盗汗，只道：“是。”
“是。”高贤眸子一转，又道：“此次大将军派人运送过来的宝贝，太后还没过目呢，可要看看？”
“很好，须知我平生最恶谎言。”冰轮微蹙，顺手翻开案上的一封奏折：“你起来吧。”
霍冲是霍牧的远房侄子，霍淞等人的堂哥，他为人虔诚朴重，洁身自好，不喜凑趣和追求，在霍府虽也有走动，但并不频繁，以是到现在为止，也不过是一名中级武官，可说在家属中毫不起眼。霍淞听到冰轮属意于他，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这。。。霍冲何德何能？”
跟着霍牧在西疆的大胜，朝中朝外，恭维拍马之声便不断于耳。出人料想的是，凉州那边，也不时有密奏传来，参他结党营私，到处以皋牢军心为要。冰轮览阅结束，不动声色，将之搁置，西边几州的密折却接二连三，由内阁递进，此中有一封，便是弹劾他挥军攻进逻些时，将吐蕃积储百年的黄金珍宝劫掠一空，却对朝廷上报虚数，大饱私囊。
冰轮费解的望着她，莲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吃力：“那宫女。。。”只说了这三个字，便顿住了。
歇了午觉醒来，沁竹等服侍冰轮沐浴换衣毕，磨了墨，在炕几摆放好纸笔，又往香炉里添了一把檀香，便悄悄退下。连绵如丝的淡雅香气在暖阁散开，袅袅娜娜飘出软帘以外。冰轮在窗前的炕上静坐了半晌，拿笔开端誊写佛经。
高贤忙答道：“是。”
孙跃道：“臣在军中，也模糊听到如许的风声。”
冰轮端但是坐，通俗的凤眸似一汪幽潭，深不见底，唇角却含着含笑，一向当真在听，这时打断道：“大哥说得对，此等要职，非骨肉兄弟担负不能放心，以是我思虑再三，才决定任命霍冲为右卫将军。”
高贤内心略略放心，趁便回道：“前儿那宫女，确切是新进的，因先帝驾崩以后，太后开恩，将一些年长的宫女放出宫，有些宫中人手空缺，尚宫局便又新选了一批出去，人数倒是未几。主子叫人细细探听过了，那宫女的父亲，是临川县的县丞。”
高贤忙道：“是，主子都明白了。”
“这。。。这何体统？竟然闹到太后这来了。”霍淞又是尴尬，又觉愤怒，忙为霍泽摆脱：“不过太后也休要听信她一面之词，说脱手打她，那是没有的事，这点微臣能够作证。”
早晨冰轮没有效晚膳，高贤察言观色，也不敢多劝，便擅自作主，叮咛内膳房做了些精彩适口的茶食送来，冰轮看了一眼，只端了那盅冰糖燕窝炖牛奶喝了一口，其他的还是一动没动。
孙跃回道：“当日雄师入驻逻些时，少将军正受命追杀吐谷浑的逃兵，并未参与此事，不能肯定真假，能够是以未敢冒然禀告太后。”
冰轮一边修改奏章，一边道：“我今儿懒怠吃东西，叫人来把这些撤了吧。”
冰轮嘴角的笑意垂垂淡了，挥了挥手，那些寺人便站起家来，瞬息间退了个洁净，连高贤看了她们一眼，也见机的退下了。
这话很较着带了警告的意味，高贤甚是惶恐，赶紧跪下道：“主子对太后一片忠心，日月可鉴，万不敢做出涓滴有负太后的事情。”
冰轮放下茶盏，再次打断他：“你说霍泽转了性子，我听着也是喜慰。”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中秋节期间，胡梦蝶来宫中领宴，暗里来见了我，淌眼抹泪的，说霍泽纳妾不竭，她略有规劝，便脱手打她，还放言说迟早有一天要休了她，可有此事？”
“你不消惊骇，忠不忠心，我内心稀有，不过是提示你几句罢了。”冰轮又喝了一口牛奶，漫不经心的道：“人到了高处，偶然候不免对劲失色，却不知此时，更应当如临深渊，常怀警戒，因为从高的位置摔下去，必然是浑身碎骨，万劫不复的了。”
“是。”
冰轮眼神阴晴不定，俄然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悄悄叹了口气：“莲真，你说你爱我，但是实在，你底子一点都不体味我，将来有那么一天，你会悔怨爱我，你会惊骇我。”她咬了咬银牙，肩膀竟似在轻微颤抖：“你底子。。。就不晓得我是个如何的人，也不晓得，我会做出甚么样的事来！”
冰轮想了一想：“临川县属京兆府所辖吧？”
“是么？”冰轮淡淡的道：“你说得如此逼真，想必是亲目睹过的了？”
“你如果做好了这几件事，便是恪失职守了。”冰轮看了他一眼，又问：“比来宫中可有甚么谎言吗？关于我，或者关于宸主子的？”
“等我与内阁几位辅臣商讨过后，下了敕谕，到时候大哥天然晓得。”
孙跃低声道：“德利赞普有一名妃子，是尼泊尔国王的堂妹，新娶没多久，极得德利宠嬖，都说前次吐蕃城破时自缢身亡了，以是没有一同押送来京。但实在。。。实在是被大将军留下，另行安设了，此事做得绝密，极少人知。”
前些日子，右卫将军袁岳被解聘，冰轮曾让内阁保举新任人选，也曾咨询过霍淞的定见，霍淞对这一要职非常垂涎，满心想毛遂自荐，但是本身未过三十，已是刑部尚书，又将被册立西宁王世子，实是开不了这个口，以是当时便无了下文，回到家中，他寝食难安，一向在想这个事情，沉思熟虑以后，便进宫来见冰轮。
“没。。。没有。”孙跃大是难堪，垂首道：“末将。。。末将怎能见到，只是。。。少将军已是证明了的，这位公主确切还活着，现在就在军中。”他一说完，便觉四周只剩下一片沉默，不由忐忑，心中已生了悔意。
冰轮道：“我正想着你呢，你就过来了。”伸手去拉她手，却觉触手冰冷，忍不住皱了眉：“今儿下了大半天雨，你竟穿如许薄弱。”欲要责备几句，却见她定定的望着本身，眼神错综庞大，不由惊诧：“你如何了？”
莲真进了大殿，便瞥见满室的珠光宝色，冰轮向她招了招手，可贵一脸的兴趣勃勃之色：“你过来看看，可有你喜好的东西。”
直到现在，高贤内心长长的吁了口气，他站起家来，走到她案侧，替她换上一盏热茶，然后侍立在旁。
霍淞连连道：“断断没有此事，那是胡氏假造的，为的只想太后给她作主罢了。”
冰轮点头，孙跃游移了一下，又道：“倒是有一件事，少将军踌躇再三，不知该不该禀告太后。”
莲真满腹苦衷，只略略看了一看，点头道：“太后赏我的珠宝金饰已经很多，我不需求这些。”
“是。”
冰轮眼睛微眯，似是在思考，又似在回想，很久，开口道：“你能奉告我这事，很好，很好！”反复了两次，唇边渐渐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这位尼泊尔公主如此斑斓奥秘，真但愿我有朝一日也能有幸一见。”
“你为人虔诚，做事谨慎，是我身边最为得力的一人。”冰轮眼睛盯着他：“现在我身为太后，你自但是然成为宫中的红人，我晓得，暗里里，会有很多人抢先恐后凑趣你，变尽体例皋牢你，我但愿你能保持本心，不要被一些目炫狼籍的东西迷了眼。”
冰轮道：“大哥冒这么大的雨进宫见我，可有甚么要事么？”
不必多说，冰轮刹时已然明白，她面色微愠，过了好久，才道：“不该你管的，你却老是要去管。”
高贤心中暗笑，走到门边，对一个小寺人叮咛了几句，那小寺人缓慢去了。过了半晌，便有十几个寺人，手上各捧了一个盖着黄缎子的金盘鱼贯而入，然后在殿中一溜儿跪下，高贤微微使了个眼色，那些黄缎便被一齐揭开。只见一个个椭圆形的盘子里，堆满了珍珠翡翠、宝石美玉之类，在灯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刺眼熟花。
冰轮停了笔，想了一想，叮咛道：“既如此，那就看看好了。”
现在，那封折子就搁在崇德宫正殿的紫檀大案上，冰轮眼睛盯着它，深思了一会儿，对一旁侍立的内监道：“着人去召孙跃来见我，要悄悄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