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收尸
兵戈交代，锃亮的火花扑灭了黑夜！
“收尸。”
下一瞬，她如离弦之箭，朝萧潜策马奔驰！
她抿了抿嘴唇，因为讨厌他而不肯理睬他。
阔别故国数月的少女，骑着披有铠甲的高头大马，一身乌黑甲胄衬得她英姿飒爽，过于逼仄的眉眼间距和利落的下颌线条，令她的美染上了浓烈的侵犯性。
北周天子奖饰她，勇猛善战，胆识过人，是人族第一人。
北周的将军们饶有兴趣：“没想到四公主的皇兄竟是个犟种！百万雄师兵临城下，他不投降就算了，竟然还妄图单枪匹马禁止我们！的确就是痴人说梦！来人，给我把他射——”
“南嘉……”
萧潜横太长剑，架住了战戟从天而降重若雷霆的一击。
可萧潜与北周那几个陌生的将军，又如何能相提并论？
“皇兄是本日才晓得我赋性如此吗？我既然立下誓词要赢过你，便不管如何都要赢过你！哪怕担上弑父杀君的罪名，我也要赢过你！皇兄，胭脂水粉围炉吃茶一点也不好玩，赌上性命的野心和权力，才是世上最风趣的东西！”
两人在马背上狠恶交兵，兵器碰撞出的花火仿佛闪电撕破黑夜。
小时候，母后不准她去国子监读书。
她的天下单调而冰冷，整天与四书五经和骑射弓马为伴。
也是入冬的天。
邺都城的街巷空空荡荡，家家关门闭户。
萧南嘉的下颌线绷得很紧，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
陆予安骑在她身后的骏顿时，担忧地望向她。
滂湃大雨里，萧南嘉声音尽情放纵。
皇兄并不活力，反而笑容暖和，语气当真地鼓励她：“我的mm真是短长，这么小就晓得好好读书，将来必然会有一番大出息。”
呈现在视野里的不是甚么前来迎敌的南唐军队，而是横刀立马的南唐君王。
萧潜他……
跪坐在货篓里的少女在雨夜里美得惊心动魄，精美无瑕的容颜好似戏偶娃娃。
“小公主很快就晓得啦。”
城楼的宫灯次第亮起，昏黄照亮了城外的景象。
皇兄还是笑，又将伞递给侍从，本身跪在了她的身边：“我陪你一起。”
他沉默着，一如耸峙在料峭北风中的石头。
殿下当即和北周天子打赌，她一人单挑北周五大大将，如果能赢，那么北周就要借给她军队，不然，她甘心任由对方措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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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桥被缓缓放下。
她从凌晨跪到傍晚，直到宫灯燃起，昏色里落起了大雨。
北风把雨水吹进纸伞底下，润湿了少女的眼睫。
少年的道袍素白洁净，乌黑的飘巾旁簪着一朵浅粉芙蓉，一手撑伞一手提灯。
但是母后连见她都不肯。
萧潜躺在淤泥里，仿佛被卷登陆的鱼，靠近生命的最后一刻，不时收回轻微抽搐。
战戟刺伤了他的胸口和大腿，温热的血液顺着被雨水染湿的大氅和袍裤洇开，逐步染红了马蹄下的泥土。
入冬的夜，雨越来越大。
“我一向不懂……”萧南嘉在马背上游刃不足，嗓音携裹着铺天盖地的寒意，“为何母后的眼里只要你。读书、骑射、六艺，明显每一样我都赛过你，为何她始终看不见我？！”
她花了太多的时候固执于获得母亲的承认，却是以错过了生长的光阴里，其他很多风趣的东西。
萧南嘉的眼里却只要萧潜：“我要亲身与他打。”
殿下的血性，激起了北周天子的兴趣。
战马沉默地立在风吹来的方向，诡计为仆人最后一次遮风挡雨。
皇兄撑着伞，单膝蹲在她面前，和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才从宫外返来，传闻你想去国子监读书？”
城门前的空位上，萧潜垂垂落于下风。
他身披细铠，系着一条赤红色的大氅。
是殿下的嫡亲兄长啊！
雨水打湿了他背负在身后的箭羽，顺着佩带在腰间的剑鞘迟缓滴落。
血水汨汨涌出，染红了他身下的泥土，赤红色大氅几近辨认不出本来的色彩。
少女一手勒着缰绳，一手翻转锋利沉重的战戟。
夜雨覆盖着邺都城。
跟着城门大开，立在雨幕中的千军万马纷繁昂首望去。
她跪在坤宁宫门口，哀告母后给她一次读书的机遇，她发誓必然会超越其他门生，必然不会丢母后的脸。
那日他们逃到北周，本来北周天子不肯意借兵给殿下。
她望了眼远处高大巍峨的城门，心底生出几分不安：“给……给谁收尸啊？”
陆予安紧紧捏住缰绳，视野一错不错地跟随那道乌黑色身影，清隽暖和的脸上尽是不忍和担忧。
到头来，竟也没个能交心的朋友。
那张浑厚暖和的面庞，在彻夜显得肃杀却又宽忍：“南嘉，你太固执了。”
那一战，殿下浑身浴血伤可见骨，却拼着一口气，硬生生打败了五个将军！
她冷冷吐出两个字：“虚假。”
萧南嘉垂眸看他。
他背着个竹篾编织的货篓。
就在她将近晕厥畴当年，一把纸伞撑在了她的头顶上。
他睁着一只无缺的眼睛，凝着横刀立马的少女，渐渐弯起温厚宽忍的弧度，像是兄长慈爱地谛视即将长大的小辈。
她不是靠仙颜和出身博得的尊敬，她是靠着拳头赢来了尊敬！
一道致命的伤口贯穿了他的胸腔。
虎口被震得发麻。
她仰起惨白的小脸。
一盏红灯笼由远而近，伴跟着清脆的盘铃声。
她身上亦挂了彩，雨水正迟缓冲刷乌黑铠甲上的鲜血。
他声音极沙哑。
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裳和鞋袜，她跪在那边，四肢百骸几近落空了知觉。
身侧的北周将领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陆公子不必焦急，四公主的战戟所向披靡，连吾皇都赞不断口，她是绝对不会输给萧潜的！”
真冷啊。
陆予安的眉头仍旧固结着愁绪。
萧宝镜趴到货篓上：“卖货郎，深更半夜我们是要去哪儿？”
长剑与战戟破开雨珠！
萧南嘉抬手禁止了他。
未曾像其他小女人那般热热烈闹地插手赏花宴，未曾与交好的闺阁蜜斯一同前去御街采买胭脂水粉珠钗金饰，未曾在夏季约上三五好友围炉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