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花非花1
“你的体例不错，只是另有很多处需操心考虑。我先同你父亲说，明日你拿一篇文章来，给他过目。”
别人许是不清楚，可陈酿是明白的。
陈姨娘点点头：
“记清楚就是了，晚些时候大夫人要过目标。说来，你夫家姓周？倒有些耳熟。”
“妇的娘家在大老爷部下当差，母亲是服侍七娘子的周嬷嬷。”
朱夫人亦高低核阅她一番。要说调皮惹事，七娘干得也多了，而本日的话，哪像是她说的？
周嫂子笑道：
只是若涓滴不懂，那便过分笨拙了。
“啊？”七娘忽蹙眉噘嘴，“还要写文章？”
“各房笔墨还是畴前的定命，许娘子爱诗文，每月多添了竹纸四尺六刀，六尺三刀，浣花笺十二扎，徽墨、鲁墨各十二方。克日，七娘子与陈先生的文房消磨也见长。倒是五郎房里，余的太多。账上细数已记了然。”
“金玲别去！母亲，”七娘又道，“我想，他们也不至于在账上作假，多少眼睛盯着呢！何况皆是有据可查的买卖。”
账面瞧着倒是清楚，只是小厨房与大厨房的花消多有堆叠，畴前倒未曾在乎。
那丫头拿上账簿，一刻也不迟误，便直直往朱夫人那边去。
“我的天！”金玲听得目瞪口呆，“这还是七娘子么？”
照理，谢府如许的人家，小娘子们是不必精于算计，与银钱打交道的。摆布也不缺，何必太在乎呢？
“你接着说。”朱夫人笑道。
“菱儿自知笨拙，还要烦姨娘多教我。”
“大暑天的，但是热着了？快歇一歇。我先打发了她们，再与你说话。”
“小娘子见笑，都是些小事，不敷挂齿，大夫人不嫌弃也就是了。”
“但是母亲，主家的院子皆有小厨房的，房里人的花消也是月尾归在月例中。就府中下房人的分例，何至于如许多？”七娘捧着账簿，一脸不解。
看母亲的意义，是要做策论么？她谢七娘又不考状元，做甚么操这心！
“小娘子有何高见？”金玲见七娘胸有成竹的模样，乐得顺水推舟。
陈姨娘一面听她回话，一面看帐本，因见着绫罗绸缎的开支多了很多，遂指着问道：
“这不下月淑妃娘子芳诞么？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七娘子按例是要进宫的，新衣也该赶制了。大夫人怕委曲姨娘、八娘子与小郎君们，遂叫一同添些衣裙，大家有份也就是了。一时慌乱，倒忘了同姨娘说。”
谢菱遂在陈姨娘身边坐下，只听一个媳妇回话道：
“委曲小娘子坐这一遭，但是怪无趣的？”
这些日子，陈酿来看望陈姨娘时，不免提及七娘的功课。她现在像是开了窍，策论文章上竟很有观点。
陈姨娘笑笑：
她自幼娇生惯养，竟还惦记取鳏寡孤傲，想出如许的体例，倒难为她了。
“去把方才的账簿拿来，给七娘子瞧瞧。”
陈姨娘收回思路，只向身边丫头道：
几个管家媳妇连声伸谢，一味地说谢菱的好话。陈姨娘又道：
七娘摇点头，起家踱步道：
谢诜让他一介举子来教七娘，必有深意。那里是七娘率性换先生？细细想来，张夫人到底深闺妇人，如何教她史乘国策？
朱夫人犹疑地看着七娘，接过账簿细心看了。她将大厨房与小厨房的账目一对，这才找到了关窍。
七娘只玩弄动手中的团扇坠子，一时无趣又丢开，只往陈酿的书房去。
七娘作一万福，便往本身院中去。她一脸不情不肯，不过是随口一句闲话，竟摊上一篇文章！
“你是张夫人的对劲弟子，我能教你甚么？家事噜苏，光阴一长，小娘子们便腻烦了。你若常来看看，倒也是无碍的，只是别多操心神，惹一身苦累就不好了。”陈姨娘只笑着饮茶。
七娘昼寝起后，正在朱夫人处玩，母女二人一同刺绣过话，其乐融融。
而通史乘国策的女子，其婿之贵可见一斑。若非天潢贵胄，必当朝中大元。
“母亲，你看，”七娘拉着朱夫人，“厨房的开消倒是更加大了。”
何如同人分歧命，这些帐本家事，七娘早跟着大夫人学得七七八八。虽不是成心教她，潜移默化也就是了。
“不是有先生么？不懂的处所，多就教先生。”
周嫂子靠近看了看，回道：
“晓得了，母亲。”
“去把管事的叫来。”朱夫人叮咛金玲道。
七娘停下针指，只细细看来。
谢菱赶紧阿谀感激，略坐一阵子也便告别去。
“你是说，减少采买？”
“我是想着，这些东西这般多，每日不知倒掉多少！真应了朱门酒肉臭的典故。”七娘噘嘴道。
陈姨娘清算了帐本，向谢菱笑道：
周嫂子一一应下，陈姨娘又叮嘱了一番，遂打发她们去了。倒是谢菱听得当真，方才的话，只细细记下。
“姨娘好短长。”谢菱拉着陈姨娘，“家中琐事千头万绪，竟也有如许大的学问。我本日长见地了，难怪母亲看重姨娘呢！”
“这东西也不值几个钱，突然减少，倒叫外人看笑话，说我们谢府斤斤计算。只是粒粒皆辛苦，白白华侈，颇是可惜。”
朱夫人笑了笑：
陈姨娘望着她的身影，只点头叹了口气。要说八娘子谢菱，聪明也是真聪明，待人接物也非常妥当。
“你把对过的账簿送去大夫人那边，请她过目。”
朱夫人又向七娘道：
“难怪了。”陈姨娘看看她，又道，“快入夏了，各房的窗纱需紧着换上。七娘子怕热，不喜茜纱，换做碧玉纱吧。老夫人年纪大了，怕光扰睡，记很多加一层流云纱，昼寝时放下。”
“家中仆婢小子甚众，都要用饭，天然就大了。”朱夫人笑道。
朱夫人遂叮咛一旁的金玲道：
朱夫人欣喜地看着她，这孩子畴前虽有些小聪明，却总不似方才有条有理。看来，那陈姨娘的侄儿，公然有些真本领。
“周嫂子，这一笔是哪处的？”
“昨日学上，陈小先生讲‘不患寡而患不均’。想来，汴京那般大，除了我们如许的人家，也总有衣不蔽体，食不充饥之人，鳏寡孤傲，皆为不均。若能略施布施，岂不分身？何况，我们家有这胡涂账，别家一定没有，我们起个头，自有人纷繁效仿，如此，也是功德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