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乌夜啼2
他孤零零的一个，谁是知冷知热的人呢？家人狠心，她独留在汴京，又何尝不是一样的不幸？
“为何不让大姐姐同孙姐夫去？为何如此待她呢？”
未几时，谢府已举家晓得。
“济良返来了。”
朱夫人拭了拭泪，又将七娘交与周嬷嬷，遂向周夫人安抚道：
朱夫人泪眼昏黄地瞪了周嬷嬷一眼，又向七娘道：
七娘同五郎是一齐赶到的。屋中之人已哭成一片，周夫人抱着谢芝的尸身发楞，倒不见落泪，只痴聪慧呆地，渗人得很。七娘确吓着了，一时还未明白过来，生硬地立在屋中，还冒着盗汗。
七娘不平，只低着头哭。那是她的大姐姐啊！虽说在一处的日子也没几年，到底是骨肉嫡亲，如何不难过呢？
谢菀听了，低头浅笑，自语道：
她打发了坠瑛出盯着药，只独安闲房中，把绫丝帕一张一张打上活结。各色丝帕连成一条斑斓彩绫，那些丝帕，又不知揩过多少回眼泪。
她拼极力量，将彩绫悬上房梁，又踏上小凳。小足纤纤，绣鞋小巧，一时闲逛，倒有些经不得。想那寸寸足尖，怎能撑起一小我呢？
“弟妹节哀。我知你难过，只是你抱着大娘子总不是体例。现在她芳魂不在，早日入土为安才是端庄啊！”
七娘还清楚记得，那夜刮了很大的风，下了很大的雪，她只让丫头们将门窗皆紧闭了。有人来报时，她与丫头们心中还奇特，如许的气候，竟有人来？还不待琳琅进屋回话，府中却已喧哗起来。
特别那双小足，缠得精美，拂着裙边，只不断地晃。烛火也晃，映上窗棂，影也晃。
听得朱夫人声音，七娘这才回过神来，又见谢芝尸身，只“哇”地一声，猛落起泪来。
“九郎，是我害了你。”
四娘谢菀与薛仁佳耦一贯是有孝心的，听闻老夫人抱病，薛仁忙亲身来照拂，他医术了得，又是翰林医官院的太医，人也随和，都称作“薛菩萨”。
还不待帘外人答话，却见一白袍男人自掀了帘子出去，一面道：
“人也熬瘦了，不晓得的，还当你病了呢！”
“娘子，大人返来了。听闻姨娘与陈先生在，说换衣便来，请姨娘与陈先生略坐坐。”
“不急不急，已饮过了。总操心我，倒是你本身，才要多费些心。便是现在好了，也粗心不得。”
她只将颈缓缓挂上，茫然地望着火线：
她一面道：
七娘缩在母亲怀里颤栗，谢菱见此景象，亦抖得短长，只与顾姨娘靠在一处。
“孙家犹似虎狼之穴，你大姐姐如何归去？这是她病中胡涂，说些胡涂话，做了这胡涂事，你哪就信了？”
谢菀正欲问，却见帘外有丫环道：
谢菀起家至他身边，拉着高低打量一番，抱怨道：
七娘至今也忘不了谢芝当时的模样，瞪着眼，散着发，像个真正的鬼，仿佛会勾了人去。
谢芝独坐很久，饭亦不吃，药亦不吃，便是坠瑛唤她，也只作充耳不闻。
听闻黄州偏僻，气候不佳，加上九郎心性又高，现在辱了他母亲，他又该如何曲解本身呢？
“说甚么呢！”薛仁被她怄笑，“春来易生时疫，任上天然繁忙些。这事理年年同你说的，却叫姨娘与酿弟笑话。何况此番，另有婆婆呢！”
坠瑛吓得猛打翻汤药，跌坐在地，只指着谢芝颤栗，嘴唇亦抖得说不出话来。
谢芝闭上眼，脚下小凳悄悄一蹬，端倪宁静。畴前她老是哭，老是闹，现在倒是连日来最轻松的姿势。
“叫他不急。厨房里煨的参汤可送去了？前些日子翰林医官院繁忙，又逢着大姐的事，婆婆抱病，叫他饮过再来，姨娘与酿弟也不是外人。”
坠瑛涓滴不知她的心机，还端着药往屋中来。方排闼出来，她只见谢芝一身半旧衣衫，直勾勾地悬在梁上，脸孔苍苍，已无人色。
薛仁幼年老成，又是悬壶济世的名医，少不得让人多尊敬些。加上薛府世代行医，在汴京有极好的名誉，虽不比谢府家大业大，到底是世家，自有一番沉稳气度，也不会教谢菀受委曲。
她一时却又猛地落泪，又怕甚曲解来？她的九郎，此去一别，怕是再难相见。这些年的恩爱与光阴，到底是就义了。
洞房花烛夜，金榜落款时，他皆占了齐备。而后几年，伉俪二人琴瑟调和，便是谢芝那样的脾气，偏他不在乎，不时纵她，事事由她，再没更好的了。
谢芝看了眼滴漏，此时，九郎怕已走远了。
周嬷嬷忙捂住七娘的嘴，一面有说些安抚言语。周夫人闻此，终是堕泪了。她只将头埋进谢芝的颈，模糊抽泣。
可贵谢菀佳耦住下，陈姨娘与陈酿也常来看她，克日谢府事多，到底家人能在一处才是最要紧的。只是薛仁繁忙，待到饭时，却仍不见他返来。
思及此处，谢芝竟咯咯笑起来。母亲说得不错，早知本日，何必当初呢？当初九郎进士落第，八尺少年，意气风发，又是多少贵女倾慕的呢？
周夫人闻声，却将谢芝抱得更紧。她只着中衣，披垂着发，明显是从梦中惊醒，不及打扮。
得此良伴，陈姨娘天然也就放心了。
济良是薛仁之字，取济世良医之意。她又转向帘外人道：
来人原是薛仁，只见他生的慈眉善目，气度温润如佛陀普通，常日里是从不发脾气的，与谢菀倒是班配得很。
今先人间，再无孙谢氏，再无谢大娘子，他们的固执，皆与她无关了。
谢菀畴前身子不好，也多亏了他。她现在将养着，也能帮着摒挡家事。二人遂在谢府小住，还是谢菀畴前的院子。
谢菀眼中唯见薛仁，倒忘了陈姨娘与陈酿还在，只脸红着低下头去。
朱夫人揽过七娘，将她的头埋进怀里，不教她看。
那些日子谢府高低一片悲伤，老夫人也病下了。一时候，既要忙老夫人的病，又要忙谢芝的丧事，仆婢来往，整天不觉，倒也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