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少年心2
可现在他错过春闱，三年光阴，又要往那边去呢？留她单身在谢府，岂不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人？
“你又跑那边去了？现在恰是多事之秋，可别糊里胡涂惹出些乱子！”
陈酿跟从人群至她院门，却垂垂顿住脚步，迟迟不肯出来。
“听七mm说，他克日多读药典，不想竟是为着这个。”
陈酿看她模样，只道：
“他返来了？可伤着了么，现在又在那边呢？”
为何史雄埋伏在那处，为何二郎未卜先知，原皆是因着这个口信。
“陈先生总算返来了。”
“不要紧的。不过，你刚才说，甚么口信？”
湘儿心中亦不平：
许道萍素爱诗书，有这册子，她平时作诗弄文，也能熏着药气，总会好些。
“小娘子，我遇着陈先生了。”湘儿笑道。
原是二郎邀陈酿至瑟瑟亭，欲祝他春闱高中。
湘儿接过药盏，打发了小丫头去，自服侍许道萍吃药。
“我有一物，要烦你交与她。本当春闱以后给的，现在……”
口信不似帖子，事情一过，也留不下个证物。何况，谁敢平空歪曲他谢汾？
若非知己，如何能有此等心机？
世人免不得又是一番慌乱焦心，唤薛仁来一看，原是七娘两夜未眠，竟睡着了。
湘儿方至许道萍闺卧，只见她斜倚枕屏，面色如纸，有小丫头正服侍她吃药。
“湘儿，取笔墨来，我写几个字。”
“酿儿，你要走，我也不拦。”他只看着陈酿，感喟道，“不若，入太学罢！”
许道萍字如其人，清癯见骨，弱柳扶风，很有些当明天子瘦金体之风。只是女子荏弱，虽无形似，到底无其筋骨。
陈酿低头笑了笑，如此一来，统统皆能讲通了。
她生来易感，只黯然垂泪。
“谢大人，”陈酿还是作揖，带着从未有过的惭愧，“门生是来告别的。”
湘儿说不下去，只蹙眉望着许道萍。
春花烂漫，莺燕声声。人都道：东风对劲马蹄疾，如许的景，本该是贺他高中之喜，现在，只得孤芳自赏之。
面前的人，才学颇高，玉树风骚，这是他为了谢家，为了七娘，千挑万选之人。
她拥着诗册，只叹道：
他忽心下一紧，只问道：
“你家小娘子如何了？但是出了甚么事？”
“只是，”她忽问道，“本日但是春闱之期？”
记得陈酿说过，非论如何，春闱后，是必然要走的。
许道萍缓缓呼出气，点了点头，遂也放下心来。
莫说此中几味本不易得，便是以多么份例入药，如何成纸？皆是极其讲求，极费工夫的。
这方离草来得这般断交，上元之事，倒像是一场梦。
她低头，又叹一口气，只望向别处。
忽见册中滑落一株青草，许道萍拾起瞧了，原是离草。
那丫头遂又说了一遍。
“谢天谢地，小娘子该放心了。”
陈酿蓦地沉吟，现在又说甚春闱呢？
许道萍一惊，猛咳了几声，连连问道：
那册子并无笔迹，想来是予她誊写之用。她悄悄翻开，忽闻得一阵幽微药香，倒也熟谙。
他正兀自思忖间，只见不远处一侍女正来。定睛一看，原是许道萍身边的湘儿。
见湘儿出去，她只拿丝帕掩面，一面细语斥道：
湘儿虽不明原委，也劝道：
陈酿也顾不得歇息，梳洗一番，便往谢诜处去。
她见手中握着空诗册，忽灵机一动，只岔开道：
谢诜蹙着眉，抬开端看陈酿，满心可惜。
恰见着陈酿，她俯身一福：
一时心境上来，许道萍又咳了几声。
听丫头说，七娘不过是睡着，他遂放下心来，只低头笑了笑。这个七娘子，总能吓得民气惊肉跳的！
她对着封面比划，指腕游移间，题下“灵犀集”三字。
她打量着那药香册子，又唤道：
陈酿至今也想不明白，十年寒窗，当时，怎就那样决然决然地放弃了春闱，竟无涓滴踌躇的？
“此番，他为着七mm错过春闱，实在可惜。哎！七mm也太率性了些！”
他只道：
丫头见他返来，一面奉茶，一面道：
许道萍猜疑地看了她一眼，只接过来瞧。
湘儿垂眸叹了口气：
“小娘子宽解些！既知他是为你，便是感贰情意，也该兀自保重些。”
湘儿随陈酿至他书房取来，原是一本空缺诗册。他又新夹了一颗青草，不着名状，只让湘儿一并送去便是。
陈酿深蹙着眉，望了一眼许道萍的天井。蒲柳弱质，到底还是个多愁多病的身！
他步向四周的花圃，只漫无目标地踱步。
页页诗册，原非平常竹纸。此是以药草为材而制，皆为许道萍平常所用之药。
许道萍叹了口气：
“先生也晓得，小娘子身子不大好。听闻你们落于山贼之手，彻夜难眠，忧心并着惊心，也就病下了。”
“可不是！她万人谛视，众星捧月，向来我行我素，涓滴不顾旁人！可陈先生的出息，却……”
她一脸忧色，高低打量着陈酿，忽双手合十，只自语道：
湘儿忙替她顺气：
春闱之事，多思无用，过了也便过了。可他的拒婚之举，连累甚广，又岂能只是一句“齐大非偶”？
“小娘子别急！都返来了，陈先生没事的，眼下已回房歇下了。”
湘儿自不迟误，忙将案头旧笔取来，本身托着砚台。
“先生返来了。前日先生不在，二郎还着人传了口信来，说要在灵宝寺后山的瑟瑟亭，为先生的春闱祝酒。”
谢府是再留不得了，朱夫人不定迁怒于姑姑。
见着他来，谢诜也不似畴前，再没个笑容相对。到底此番之事，也有陈酿的不是。
陈酿自回书房，只觉万事皆偶然绪。
陈酿只让那丫头再莫提及此口信。
才提及春闱，那丫头忙住了嘴。陈酿恰是错过了此番春闱，她此时偏提，岂不是用心找他的不痛快。
“小娘子你瞧，这是陈先生方才托我与你的。”
“想来，贰心中自有轻重，也不是人逼着他去的！”许道萍垂眸道，“他本为七mm的先生，如果不去，我反倒看轻他！”
陈酿忽忆起，方才天井中，他四下看过，世人皆在，唯不见许道萍的身影。
细细嗅来，她方蓦地一惊。
湘儿拈指算来，猛瞪大了眼，一时不敢回许道萍。
本日春闱之期，倒是他告别之日，功亏一篑，谢诜到底心有不甘。
便是终有分别的一日，但愿心有灵犀，方不负这册子，不负这一行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