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登堂(一)
我含笑听着,不做评断,面前的都丽堂皇倒令我惊奇。她带路绕过钦赐的飞龙祥云影壁,面前豁然开畅,好一座都丽堂皇的宅院,面前威名赫赫“镇三州”兴樊总督府,豪阔胜似亲王府邸。只见超手游廊新奇,但行处雕梁画栋四通八达,轩昂绚丽,美轮美奂。
冰绡掩口噗嗤的一笑,未免有些幸灾乐祸。我不由深深的瞪她一眼,不准她如此。
打理伏贴,五姨太的丫环凌霄引我和冰绡去水心斋,我的宅院。她在前带路,一起在为我报告这府里的气度豪华,周府历代在朝野的风景。
一番话说得极是亲热得体,我略显不安,反是烦恼本身错怪了她,忙道一句,“姐姐严峻了,岂敢?”内心反有些愧意,反是我受不得半分委曲,扰得府里不安了。她忙道:“你我姐妹就不必如此拘礼了,反显得生分了。今后缺了些甚么吃的穿的用的,自管对姐姐讲,姐姐再不让你受半分委曲的。”
我点点头,她笑得天然轻声说:“老爷还说,早晨,定要给mm一个欣喜呢!”
我草草扫视四周:精美风雅的四扇书条石,依着窗台有一张鸡翅木高几,上面摆着一个秘色汝窑兽耳花瓶,斜插了几枝栀子花,芳香沁脾。银红色撒花杏花烟雨帐,四角垂了黛色香囊。打扮台,梅花凳,更有一旁的古檀木琴桌,上面还置了琴砖,却不见古琴。面前的居室陈列同我扬州闺阁中的置设竟是大同小异,纤细处令我倍感亲热,一颗不安局促的心也略略定了定。五姨太公然是个故意的。
我长长舒一口气,侧头揉揉发酸的额头,一起上的劳乏已被惊心动魄吓得踪迹皆无,现在却非常一番腰酸腿软,我今后的家便是在这里了。暑热虽暄,却还是冷冷僻清的,窗外只要鸟语,偌大的天井更无一人。
她掬着一脸笑,容长的脸儿,冰肌莹润,眉眼如画,一双杏眼弯弯含笑,举手投足都是端庄风雅。打量我,又抱以嫣然一笑。我见她的眸子乌亮,泛着灵慧的光,却尽是雍容漂亮的安闲,一举一笑都令人观之可亲。一袭蜜合色洒金乌边的衫子,鹅黄的裙,看似平常不似六姨太豪华,却粉饰不住的几分贵气。她胸前不似六姨太缀满珠玉,只坠了一枚七窍白玉珠,小巧水润巧夺天工,上面飘了大红色穗子,非常惹眼,怕周身的贵气就被这枚珠子装点得活矫捷现。
兴樊周府,公然气度不凡。
凌晨曾有一场薄雨,雨洗后的亭台楼阁格外清楚,树叶也显得翠意欲滴,只是湿漉漉的小径未免沾湿裙摆,所幸不久就行至游廊干爽的地带,一起向东折到底,云纹漏窗移步换景远处的风景,繁华过眼,莺啼在耳。行过一道海棠花洞门,一处天井跃然面前,绕过百子石榴影壁,行过卵石铺花小径,劈面正屋挂落上悬着墨底绿字的松石板上书“水心斋”三个古拙的方隶字。伴着两旁桐叶沙沙的浊音,倒也高雅。
“这是这里了,五太太叮咛,新奶奶就居在这水心斋。”凌霄排闼引我入内。
我被她讽刺得暴露几分娇羞,那惊鸿般的心也略定了。当然初来周府遇见了几个小鬼,却自有好人在,总算寻了片瓦居住地。
“一百六十八间屋子呀?府里可要有多少房姨奶奶呀?”冰绡忍不住猎奇问,我以目色示她要谨言慎行,那带路的凌霄忍俊不由,互视一笑解释说:“周府里的奴婢仆人多,自不是平凡人家所能匹及的。且不说这丫环、婆子、仆人、主子儿,便是太太们出行,这两班的轿夫就是二十四人,一百六十八间房还略显得拥堵不堪呢。”
“周府的宅子在南边也是数一数二的气度了,待mm身子好些,姐姐带你四下去逛逛。”她发起,仿佛要将府里最好的收藏,一一捧到我面前。
双手紧紧固执我的手,手内心传来一丝暖意。我流落在外,她彷如我的亲姐姐普通温存体贴,怎不让我动情。我望着她,满眼感激。
“芍药,芍药,去把我那新添的未上身的妃色衫子和白蝶玉色裙拿来给八mm换上。”
公然是大户人家,我面上安静,内心却未免感慨。这才是天井深深深多少,我这落红现在飘入深宅高墙,不知又要落在那边?
六姨太讪讪的退去,一脸的败兴儿,出门时不留意被帘栊刮住了钗环,一声惊呼。急恼得恨不得将个珠帘扯下来,沮丧而去。
进屋安设一番,凌霄福了一福盈盈含笑告别说:“新奶奶如有甚么缺的需的,尽管叮咛内里的丫头们。”便满身一礼退了出去。
“mm的事儿,事无大小的,我们爷但是都晓得的呢。传闻mm这脚,逃命时滚落山崖扭了筋,但是大愈了,下地逛逛看。姐姐扶你,如果不当,便请个郎中来检察正骨。”
她一团和蔼的亲热,事无大小的替我着想,我感激地一一谢过,她打量着我,为我拢去混乱的鬓发,凝神打量我,凝脂般的脸颊上两个深深的笑靥,眉眼儿都在笑着,暴露一口皓齿盈盈地说:“去梳洗一番吧。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早晨老爷瞥见真香玉才会动情呢。”
“这周府里共有大小二十六进院落,一百六十八间房,曾是当年圣祖乾定爷下江南时的行宫。我们老爷当朝一品,自幼但是在宫里长大的,太后娘娘垂怜,先皇倚重,就钦赐了这座府宅。”
“正骨?”我一惊,惊诧的目光猜疑地望着她。她如何晓得我滚路山崖崴脚的事儿?她说是老爷晓得奉告她的,莫非那老爷是……我面前晃过那蒙面人敞亮通俗的眼眸,灿烂若寒星,那么的令人魅惑。不对,想这能官居朝廷一品的,多数也是老朽了,那日的蒙面人,清楚还颇年青,眉梢眼角间,毫无年龄已衰的迹象。我不由犯了深思。
她固执我的手一番嘘寒问暖,问了半途的舟船换车,又问了水路可否浪大晕船?
这话我不敢多信,只当笑话普通。我淡笑,不置可否。
我正打量这退去的丫环,她有叮咛另一紫衫丫环:“牡丹,去,打水来,再去我房里把香粉、胭脂、黛螺拿来,服侍新mm梳洗起来。看看,这眼儿都青了。哎!”我才发明,这丫环的衫子上满绣了牡丹花,华贵不凡。
“哎,我竟是来晚了。让mm你才入府就受委曲了。都怪我照顾不周,内心老迈不落忍呢。mm莫怪。”她莺喉委宛,字字朴拙,抚弄着我的手,尽是怅憾,仿佛为我抱屈普通。香风拂拂,她竟是活脱脱的一个美人儿,摇摆生姿。
一番体贴后,她直起家,叮咛一身凌霄花罗裙的丫环说:“凌霄,去叮咛上面打扫出水心斋给八姨奶奶居住。”
欣喜?我不由猎奇。我初入周府,又是如此狼狈而来。老爷要给我如何的欣喜?莫说我并未对他涓滴留意,便是慕名要嫁他的女子,他又从那里探听这些爱好?
大抵扫了一眼四周,古朴的桌椅屏风陈列颇合我情意,只是紫檀暗淡的光彩显得屋内暗淡。淡薄的日光透过窗槅洒进光芒昏黄的屋内,碧纱窗上摇摆着窗外的花树整齐的影,我的心垂垂静下,若再焚一炉沉香,便更好了。